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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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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她一路聽得線報,苦澀的牽牽嘴角,「他又逃了。這次運氣不夠好,命都沒了。」 眾人沉默了片刻。 「璿,現下你打算如何?」若是璿不願為帝,木蘭準備自己扛起這個沉重的擔子。 「即帝位。」他簡明的說,眼神很悠遠,「是我笨了。當初應該死活都不讓環即位,遠遠的裂土分封,他若有能,再禪位不遲。他若敗壞國土,不過一州一道,國法治他,何等便當?也不至於……不至於我那無欲無求的母親死于歹徒手底……」他哽咽起來,「我喪母三年,痛心仍無法抑止,何況百姓家破人亡?皆是我之過!這過……用餘生償還也不足……」 「這下子,老爹,你真成了帝師了。」莫言打趣父親。 「也要有命成帝師。」段沖歎氣,「徒兒要打天下,段劍門哪能不幫?但是光段劍門這小幫派,是成不了什麼氣候的。現下麗京無主,璿兒,你還是先回麗京再說。打仗不成,護送聖駕不成問題。」 木蘭放下心,看著莫言的地圖,「這一亂,恐怕各州道各有圖謀的也會起兵……國力恐怕只剩十之五六……」正議事,外面一片嚷叫,松濤闖了進來,「你們扣下東霖木蘭做啥?」他氣勢洶洶。 「沒人扣下我。」她輕歎,「島主,請坐。」 他魁梧的身材坐在椅子上都嫌小,「看什麼看?沒看過海盜?」他一一打量,「喂,小鬼,別這麼看東霖木蘭。她嫁人了,就算要嫁第二次,嫁得也是我,你還得排我後面。」 東霖璿紅了臉,中鈺噗嗤一聲,「好樣兒,你知不知道這是你未來的皇帝?」 「我是土匪,沒什麼皇不皇帝的,」他一派輕鬆自在,「你們議你們的,我小心肝沒事就好。」 不顧璿怒目,木蘭猶看著地圖,一一詳述,「……原本還可指望莫言守邊的舊部屬,但是封雪江冬來封江,可以行馬,北鷹都會在此時南下劫掠,這軍馬動不得……」 正愁著,松濤輕鬆的說,「土匪打海盜不更好?」 木蘭心裡一動,璿沒好氣的說,「你知道赤罕人是怎麼樣的?他們慣常燒殺擄掠……」 「著呀,我怎麼不知道?我有一半赤罕人血統。」松濤滿臉不在乎,「反正他們都是要來搶的,順便請他們搶搶西島人有啥子不好?船上打不過,深入地上還打不過的話,東霖不亡就沒道理了。陸地上還有比赤罕人更厲害的騎兵?你說個國家我聽聽。」 木蘭怔然,和中鈺兩人相望,異口同聲,「這是好辦法!」 「給他封雪江南岸五裡!」木蘭攤開地圖詳看。 「反正本來就有長城的打算,冬來難守的封雪江給他算了!」中鈺興奮的湊過來,「也對,反正每年都要編列『搶青損』,大大划算哪~」 「喂!長城起碼要二十年欸!」莫言不贊成,「現下戰亂,恐怕要三十年了!」 「三十年?若我們整治下來,哪需要三十年?」璿坐不住,踱來踱去,「莫忘我們治水已有功績,去年今年大熟,就是證據!無須三十年!」 「土匪麼……還是用土匪的方法有效。」松濤得意洋洋,不知道這些官家少爺少奶想些什麼,這麼簡單的辦法也想半天。 莫言翻翻白眼,「這群蠻子哪願意讓我們這樣白用?一定要歲貢黃金的!」 「再怎麼算,都比戰亂划算。」中鈺很嚴肅,「你知道西島進戰十日,損失多少?我算給你聽……」 「好了好了,我的宰相娘子……」莫言舉手投降,「你莫不是當少奶奶當煩了,還想回去當你的宰相吧?」 她愣了一下,低頭不語。 「唉……我就知道……」莫言搔搔頭,段沖還來火上加油,「我說麼,東霖名相給你當媳婦太糟蹋了。」 「死老頭,你就是要讓我難堪就是了?」莫言氣不打一處上來。 「怎麼樣?你當我兒子三十多年,還沒打贏過我,來呀!」 不顧那對相殘的父子,當下商議定了,徑回麗京。 *** 麗京正群龍無首,興帝無後,新帝繼位。 沒人敢在這軍臨城下的時刻搶這皇帝位置,望見木蘭宰相名將皆回歸,絕望的麗京百官一片歡呼。 「他們不是說我狼子野心麼?」木蘭譏誚的的撇撇嘴角。 但是新帝將監國匕首還到木蘭手裡,她還是感慨了。這麼多年,心心念念,就為了這把匕首代表的身分而努力,夙夜匪懈。 多少恩怨盡赴夢魂。只有這把匕首貼身放著,她才覺得自己活著有意義。劍麟……你為何不懂? 若不是深愛你,何以我願意束縛自己的翅膀,在你羽翼下生活?你幾時見過關在金絲籠裡的鳳凰? 「你穿盔甲好看多了。」松濤歪著頭看,「呿,讓你穿女裝簡直是糟蹋。」 木蘭苦澀的笑了笑,一個粗魯海盜懂,劍麟……你反而不懂。你只要一個完璧而乖順的妻子,那就不需是我。 「島主,」她安詳的轉身,「到這裡就好了。這一路,累你相伴。」 「我不累。」他狡獪的眨眨眼,「我不趁你跟老公吵架搞定你,什麼時候有機會?」 她苦笑的搖搖頭,「我要北去北鷹求援。單于個性喜怒不定,若是我求兵不成……說不定反而被殺。你無須與我涉險……」 「少來,」他一口回絕,「我跟你跟定了。你又不熟路徑,我可是熟的。你不讓我跟讓誰跟?好歹我在北鷹生活到十幾歲。」 微微一笑,將滿腹辛酸藏起。 「對了,」這粗魯漢子很大方的把信給她,「你老公有信。要不要回?」 她淡然,「要。」 拿過了信,連封都不拆,嘶的一聲成兩半,「就這樣回給他。」 真是狠。松濤伸伸舌頭。不過,若我老婆回了這種信給我,看我不千里跑來打她屁股,然後跪地求饒,跟自己老婆耍什麼骨氣? 這官家少爺硬是有骨氣。 他聳聳肩。 第十章 一路餐風宿露,終於縱馬到封雪江國界。只見一片雪茫茫,馬蹄在雪地裡雜亂的留下蹄印。 「有人。」松濤止住她,縱目極望,她什麼也沒看到。 「一個女人。」松濤皺起眉,「一個女人在這國界幹嘛?」這裡已經是赤罕人的勢力範圍了,莫說赤罕人,若他單身在此,也會起邪念。 等看清了來人面目,木蘭驚噫一聲,聲音發抖,「島主,你在此暫候。」 「喂!怎麼的?雖然是個女人,赤罕女人也不是惹得的!」松濤擋著她的去路。 「你……」見她眼中滾著淚,「這人,我是相識的。讓我過去……」 松濤默默的讓開,還是離了幾步戒備著。好奇的張望過來的女人,見她穿著赤罕人的衣服,容貌甚美,卻冷得像冰。 「奇怪,這赤罕女人怎麼跟小心肝的相貌有些像?」他暗暗嘀咕著。 *** 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木蘭居然說動北鷹出兵,旁人再三詢問,她和松濤總三緘其口,只說途中偶遇北鷹閼氏,經過一番長談,終於得到北鷹的出兵,雖然條件異樣的嚴苛。 只有中鈺見她獨望月夜,又聽探子回報閼氏容貌年紀,不禁歎息。這閼氏,分明是公主昭君。姊妹異國而處,各有立場,相逢定是難堪,也不再逼問木蘭細節。 焦土政策加上北鷹騎兵,木蘭誘敵深入的計策大獲全勝。她卻沒有挾勝追擊,反而與西島訂定和平協議,開國複港。 畢竟北鷹騎兵在東霖宛如禍苗,能及早結束戰爭才是最重要的。 她不再回凰島,守在東霖。松濤原本不願回虎島,木蘭對他說,「陪我是很無聊的。你不能關在籠子裡,就像我無法回去一樣。我不忍心如此。」 松濤深情的望著她很久,「若是你要我來,你知道要怎樣找我。」 她點頭,輕輕擁抱這位千里追尋的有情人,「木蘭欠你太多。」 隔著軍甲,實在不舒服,他輕歎,「以身相許如何?」 「我已身許東霖。」她苦澀的微笑,「東霖皇室會負我,天下男子會負我,東霖……東霖不會負我。」 「我也不會。」松濤皺起濃眉。 「我相信你此時的確這麼想。」她溫馴的說,「有話……請轉告……唐劍麟。」她知道劍麟就算不在身邊,也盡力為她謀事。趙州節度使第一個表態支持新帝,其它節度使紛紛來歸,應是他奔走之功。 然而,又如何? 松濤靜靜的等她說話。 「告訴唐劍麟。夫妻情份雖絕,朋友之義猶在。請他早日娶妻,唐家不能無後。」她落寞的笑笑,「就這樣。」 「就這樣?」松濤笑笑,「媽的你們這些官家少爺少奶特別多心思。我也懶得對你們說這些屁。說是說的。聽不聽我不管。」 對著劍麟說了口信,「還有,」松濤覺得不太過癮,「她說已身許東霖。天下男子都會負她,東霖不會。」 他全身一震,「我負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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