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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這理由太牽強,我不接受。」他握住木蘭的手,輕輕撫著她的小繭。握慣了這樣粗糙的小手,別的女子的手倒柔細的讓人覺得可怕。

  木蘭靜默片刻,「那麼,這個理由能不能接受?即使你當了我的額駙,等歡愛已過,你也會天天想著我跟新帝有染……」

  「不要再說了!」劍麟大吼,「夠了!」

  她眼底掠過一絲失望。「……所以額駙……就算了吧。你若想要什麼,我什麼都可以給你。我這半生欠你太多,就算為你死也……」

  「閉嘴!」他搖搖木蘭,「我不要聽了!」

  她頹唐的垂下雙肩,輕輕的掙脫他的懷抱,「吾欲眠,卿可去。」

  「不要跟我打這種官腔!」劍麟氣憤的幾乎要發狂,若不是退位新帝陳州遇害,他真的打算到陳州殺了小皇帝,他撲在木蘭身上,嫉妒想消除別的男人在她身上留下來的氣味。

  木蘭沒有反抗,任他狂風暴雨似的吻落在身上,也任他張狂粗魯的撕開她的衣裳,在她胸口留下深深淺淺的吻痕。都是傷疤……都是數不清的細小傷疤……吻著她的身體,每一道都很熟悉。他心裡滿溢著說不出的苦味,這片江山,是她用命換來的。卻落到軟禁的地步。

  原本僵硬著的身體,觸及他胸膛那道極大的傷痕,從左肩到右腰,當時沒處理好,發膿了好久。她突然柔軟了。或許怨他吧……但是連命都不要,死心守護她的男人,她能怨多久,怨多深?

  「我欠你許多……」她呢噥著,「太多太多了……」

  他揮手放下宮帳,不,今天他不管誰抱過她,或是將來會不會心底一根刺,渴望她這麼久……他只想要得到這個女子,鏤刻在他的生命裡,不會也無法消失忘卻的女子……

  帳內春色旖妮,在這片開始下雪的隆冬裡,現出短暫的春意……

  痛。但不是不能忍耐。歡愛中,她的思緒斷斷續續,晃過許多臉孔。她只覺得劍麟汗如雨下,像是一場春雨。

  這就是……她想像過,卻與想像距離那麼大的歡愛麼?她的意識漸漸不清楚,像是無法掌控自己的身體,一切都是身不由己……她用力咬住劍麟的衣袖,不讓自己發出那種陌生的聲音……

  ***

  輕輕拍拍她的臉頰,有點懊悔自己的鹵莽。她還病著呢,剛剛大約是半昏過去,心疼的擦擦木蘭臉上薄薄的汗水。

  終於得到心愛的女子,這幾年強忍著的情欲終得舒放,他相當心滿意足。

  她緩緩睜開眼睛,眼淚緩緩的滲出來。

  「蘭?」他不明白這樣的淚,「我可弄痛你?」

  「……我想起……那些上吊的女子。因為戰禍被侮辱的女子……」她扯扯嘴角,「身體的侮辱算什麼?能夠活下來最重要。孩子的父親是誰有什麼關係?生在東霖的土地就是東霖的百姓……」她慟哭起來,「就為了……就為了這種歡愛之事就得死去,實在太不值得了……」

  「蘭?」他聽不懂木蘭的喟歎,只覺得她的反應非比尋常。

  反身抱住他,心裡卻是止不住的傷痛。當時生氣而不解,不懂女子為什麼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尋死,總推想歡愛應當是痛苦到無法轉圜,只為夫妻之禮所以忍受,沒想到……沒想到……

  也不過如此而已!

  卻為了這種事情,劍麟有疑於她,心底埋下一片陰影!

  「你不是廣造織坊讓失家女子安居?」劍麟不知道她心底的痛,只能浮泛的安慰她,「不要哭了……」只覺得眼一黑,困倦得倒在枕邊。

  雖然病後無力,她認穴的工夫還在。勉強移動自己,發現落紅盡落在雪白單衣上。她吃力的抽起單衣,順手替劍麟抹淨身上的血漬。套了件衣服,正要舉步,只覺雙腿麻木發抖。

  不要緊,還能忍耐。

  她緩緩的走到房外,宮女驚叫一聲,「公主!你怎麼……」

  病得太久,又受了半夜折騰,她心知自己走不遠,又恐點穴太淺,劍麟隨時會醒來。

  「幫我……幫我把這件單衣燒掉。」木蘭蹲下來。

  「公主!」宮女是從宮中調過來的,有些年紀的她當然知道這是什麼。

  「燒掉。」木蘭懇求的看著她,「燒掉,拜託……」

  她望著單衣,又看看公主,「是。」

  緩了緩氣,自嘲的笑笑。太狷介,是不是?如果只要完璧不要她……她寧可什麼都不要。

  ***

  木蘭這場病非同小可,一直到了春天,她才能讓劍麟抱著到後花園曬太陽。

  原本英姿颯爽的女將軍,瞬間病得宛如廢人,朝廷皇宮幾乎遺忘了她。

  「你真病得這麼厲害?」劍麟輕輕的在她耳邊輕語。

  她笑而不答,只拿起繡花繃子慢慢的刺繡。「劍麟,你去走走吧。府裡有宮女內侍,有的是人照顧我,」她溫柔的按按他的手,「成天陪著病人,也悶壞你了。」

  「我不悶。」他知道這些宮女內侍都是派來監視他們的,怎麼放心把木蘭一個人丟在府裡?

  「去吧。」她拿起針,作勢要刺在他手背,「天天眼前晃著,著實心煩。」

  他翻手要搶下針,她卻輕轉皓腕,仍是手背。兩個人半真半假的廝鬧,他卻漸漸放心。木蘭的小擒拿手越來越巧,饒是「病」中,還是不容小覷。

  最後她收了手,笑吟吟。

  「認輸了?」欣賞著她這身嫋娜的女裝。懶于梳妝,她美麗的頭髮只用錦帶束著,一個冬天又幾乎及地。

  「你該認輸吧?」她笑笑彈斷繡線。

  這才驚覺她在自己袖口繡了一個草書的「石」。這才完全放心下來。「好吧,我去轉轉,你想要什麼吃的喝的?我替你買來。」

  「就昨夜我說的那個,還有北門那兒的仙渣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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