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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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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桌、黑椅、黑色的地板、黑色的書櫃……在風千舞看來,應該是棺材鋪的擺飾,偏偏這是望月閣的正廳。 「風姑娘,在外面吹了那麼久的風,可想喝點熱茶?」文震點燃安魂香,順手取過桌上的茶具。 風千舞本想說不必,但看他已在壺下點火,便沒多說。只是,兩人半夜在此品茶實在有夠古怪,她左右張望,忽然道:「文大人,你的尾巴呢?」 「尾巴?」文震一愣,隨即哈哈大笑。「你在說文宣嗎?我叫他去休息了,怎麼,怕我不會煮茶?」雖然文宣在時他無需動手,但將水煮沸,他還是會的。 風千舞抿唇不語,隔了一會兒,又道:「這香味道好怪。」 文震審視她略帶不安的瞳眸。「風姑娘,你是覺得夜深人靜,這裡又沒旁人,怕我圖謀不軌嗎?」 「當然……不是。」風千舞臉兒泛紅,起身走到窗邊,假裝欣賞外面的風景。 文震看著她的背影。「風姑娘,你很討厭我?」 「討厭?」風千舞微微一震,轉回頭,笑著否認。「文大人真愛說笑,小女子喜歡大人還來不及,怎麼可能討厭你?」 文震雙眉揚起,神色也在瞬間變得肅穆。「我這人最討厭虛情假意,可你卻一而再、再而三地對我虛言以待。怎麼,你覺得我很傻、很好騙嗎?」 看著文震,風千舞一時間不知所措。她自問沒有回答不妥的地方,不明白他為什麼會生氣? 斟酌片刻,她小心道:「文大人風華內斂,秀逸英風,京裡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小女子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會覺得大人傻,就更不敢哄騙大人了。」 「不可能?不敢?哼,你若真不可能,真不敢就好了!」 風千舞愣愣地,半天說不出話。 過了片刻,看著逐漸噴出水氣的茶壺,文震招呼道:「茶煮好了,請姑娘過來用吧。」他的語氣已經恢復正常,彷佛什麼都不曾發生過。 風千舞不禁又是一怔,直覺文震這人喜怒無常,難以相處。 「怎麼?嫌我手藝不好,姑娘不肯賞臉?」 「沒、沒有的事,小女子是……太高興了……受寵若驚。」風千舞再度堆起滿臉假笑,嘴咧到連自己都覺得噁心。 「好茶!」她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走回桌邊,端起茶盞抿了一口,舌頭還未嘗出任何味道,讚揚聲已經脫口而出。 文震沉斂的雙眼有了輕微的變化。 這些年,他的心境一直很淡,錢財看得淡,權勢看得淡,女人看得更淡!而眼前這個風姑娘──裝腔作勢、謊話連篇,明明該是自己最討厭的那種人,卻輕而易舉撩起自己的興趣,實在讓人意外。 「文大人,說了那麼多話,你不口渴嗎?」受不了文震莫測高深的目光,風千舞心神不寧地為他斟上一杯茶。 文震當然知道她不自在,故作好奇地問道:「風姑娘,這茶裡雖然加了不少名貴藥材,有清心安神之功效,但味道又苦又澀,你難道沒嘗出來?」 啊?風千舞愕然張大嘴。「呃……是這樣的,我從小喜歡吃又苦又澀的東西,口味與一般人不同……」 「難得風姑娘口味獨特,令文某大開眼界。」他接過杯子,拿在手裡,兩人臉龐相距極近,他注意到她瞥了他幾眼後,神情不自然地挪開視線,輕笑著問:「看風姑娘的樣子,沒和男人這麼近說過話吧?」 「啊!」風千舞差點打翻手裡的茶杯。 「你輕功很好,談吐也不錯,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你其實還是個不折不扣的黃毛丫頭,根本不知道男人是怎麼回事。」 「你、你……文大人,請自重!」火燙的熱氣迅速漫上臉頰,風千舞不禁身體僵直。 她很想離開,但單獨和他說話的機會又是如此難得,她很想看看能否趁機問出些什麼,心裡舉棋不定。 「怎麼,難道我說錯了?」面對她的渾身不自在,文震泰然自若地道:「女孩子或許應該守身如玉,但從沒見過男人的女孩子很容易被騙,要不然書裡、戲文裡哪來那麼多見了年輕公子就以身相許的閨中小姐? 她們都是太沒見識、好壞不分的緣故。所以說,平時以正常心多接觸些青年男子,絕對沒壞處,以後也不容易上當。」 這是什麼歪理啊?風千舞臉上勉強掛笑道:「文大人的好意小女子心領了,但小女子不好男色,只怕沒機會上當。」 拜託,她的師兄、師弟中,長相俊美的不在少數,可也沒見她被誰騙過,倒是這位文大人,眼睛亮得過頭,配上唇邊那抹讓人永遠琢磨不透的笑,怎麼瞧,都像不懷好意! 聽見風千舞的反駁,文震也不在意,笑笑走到她身邊。「我看你一直站在這兒看這幅畫,喜歡它?」 風千舞怔了怔,這才注意到牆上掛著一幅老昏鴉站在枯枝上,仰天悲鳴的寫意畫。 「呃……這畫好……獨具匠心。」 她總算找到個自認為妥貼的詞來形容,她已經喜歡吃又苦又澀的東西,若要再喜歡這種風格的畫,品味也未免太獨特了。 「獨具匠心?說的真好……就和這望月閣一樣。」文震和她一同看畫,低沉的聲音彷佛有感而發,原本明亮的眼眸,此時也添了些許愁意。 「聽你的口氣……你並不喜歡這裡?」風千舞好奇地問。 「是不喜歡。」他從不否認這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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