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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爸看來對雪姨的輸贏毫不關心,我深深的望望雪姨,那麼,她是以打牌為藉口出去的,我知道雪姨經常要出去「打牌」,「手氣」也從沒有好過。是真打牌?還是假打牌?

  我留在「那裡」吃晚飯,飯後,爸一直問我有沒有意思考大學,並問我要不要聘家庭教師?我回答不要家庭教師,大學還是要再考一次。正談著,何書桓來了。我才想起今晚是他給如萍補習的日子,怪不得如萍這樣心魂不定。

  看到了我,何書桓對我展開了一個毫無保留的微笑,高興的說:「你猜我今天下午在哪裡?」

  「我怎麼知道!」

  「在你家,等了你一個下午,和你母親一起吃的晚飯!」何書桓毫不掩飾的說,我想他是有意說給大家聽的,看樣子,他對於「朋友」的這一階段不滿了,而急於想再進一步。因而,他故意在大家面前暴露出「追求」的真相。

  如萍的臉色變白了,雪姨也一臉的不自在,看到她們的表情使我覺得開心。

  何書桓在沙發中坐了下來,雪姨以她那對銳利的眼睛,不住的打量著何書桓,又悄悄的打量著我,顯然在懷疑我們友誼進展的程度。

  然後,她對何書桓綻開一個近乎諂媚的笑,柔聲說:「要喝咖啡還是紅茶?」接著,又自己代他回答說:「我看還是煮點咖啡吧!來,書桓,坐到這邊來一點,靠近火,看你冷得那副樣子!」她所指示的位子是如萍身邊的沙發。

  我明白,她在竭力施展她的籠絡手段,帶著個不經意的笑,我冷眼看何書桓如何應付。

  何書桓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說:「沒關係,我一點都不冷。」說著,他在我身邊坐了下來。

  雪姨臉上的不自在加深了,她眯起眼睛來看了我一眼,就走到裡面去了。

  這兒,何書桓立即和爸爸攀談了起來,爸爸在問他有沒有一本軍事上的書,何書桓說沒有。由此,何書桓問起當時中國軍閥混戰的詳情及前因後果,這提起了爸爸的興趣,近來,我難得看到他如此高興,他大加分析和敘述。

  我對這些歷史的陳跡毫無興趣,聽著他們什麼直軍奉軍的使我不耐,但,何書桓卻熱心和爸爸爭論,他反對爸爸偏激的論調,堅持軍閥混戰拖垮了中國。爸有些激怒,說何書桓是個「乳臭未乾」的「小子」,妄想論天下大事。

  可是,當雪姨端出咖啡來,而打斷了他們的爭論的時候,我看到爸爸眼睛裡閃著光,用很有興味的眼光打量著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子」。

  雪姨端出咖啡來,叨何書桓的光,我也分到一杯。

  雪姨才坐定,爾傑就鑽進她懷裡,扭股糖似的在雪姨身上亂揉,問雪姨要錢買東西。我又不由自主的去觀察爾傑,越看越狐疑,也越肯定我所猜測的,我記得我看到那個男人時,曾有熟悉的感覺,現在,我找到為什麼會覺得熟悉的原因了!

  「遺傳」真是生物界一件奇妙的事!爾傑簡直是那瘦削的男人的再版,本來嘛,陸家的孩子個個漂亮,爾傑卻與生俱來的有種猥瑣相。哦,如果真的這樣,爸爸是多麼倒楣!他一向寵愛著這個老年得來的兒子!

  我冷冷的望著雪姨,想在她臉上找出破綻,可是,她一定是個做假的老手,她看來那樣自然,那樣安詳自如。但,我不會信任她了,我無法抹殺掉我親眼看到的事實,這是件邪惡的事,我由心底對這事感到難受和噁心。卻又有種朦朧的興奮,只因為把雪姨和「邪惡」聯想在一起,竟變成了一個整體,彷佛二者是無法分割的。那麼,如果我能掌握住她「邪惡」的證據,對我不是更有利嗎?

  雪姨正在熱心的和何書桓談話,殷勤得反常。一面又在推如萍,示意如萍談話,如萍則乞憐的看看雪姨,又畏怯的望望何書桓,一股可憐巴巴的樣子。

  於是,雪姨採取了斷然的舉動,對何書桓說:「我看,你今天到如萍房裡去給她上課吧,客廳裡人太多了!如萍,你帶書桓去,我去叫阿蘭給你們準備一點宵夜!」

  如萍漲紅了臉,結結巴巴的說:「我房裡還——還——沒收拾哩!」

  我想起如萍房裡的淩亂相,和那搭在床頭上的奶罩三角褲,就不禁暗中失笑。

  雪姨卻毫不考慮的說:「那有什麼關係,書桓又不是外人!」

  好親熱的口氣!我看看書桓,對他那種無奈而失措的表情很覺有趣。終於,何書桓對如萍說:「你上次那首朗菲羅的詩背出來沒有?」

  如萍的臉更紅了,笨拙的用手擦著褲管,吞吞吐吐的說:「還——還——還沒有。」

  「那麼,」何書桓輕鬆的聳聳肩,像解決了一個難題。「等你先背出這首詩我們再接著上課吧,今天就暫停一次好了,慢慢來,不用急。」

  如萍眨眨眼睛,依然紅著臉,像個孩子般把一塊小手帕在手上繞來繞去。雪姨狠狠的捏了如萍一把,如萍痛得幾乎叫了起來,皺緊眉頭,噘著嘴,愣愣的坐著。

  雪姨還想挽回,急急的說:「我看還是照常上課吧,那首詩等下次再背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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