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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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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思了一會兒,困惑的搖搖頭:「我不知道。」 「這證明她對你仍然有吸引力,」我說,依然在生氣:「她會利用你的同情心和憐憫心來捉住你,於是,今晚的情況還會重演!」 「依萍!」他捉住我的手腕,盯著我的眼睛說:「從明天起,我發誓不再到『那邊』去了,除非是和你一起去!我可以對如萍他們背信,無法容忍你對我懷疑!依萍,請你相信我,請你!請你!」他顯然已經情急了,而他那迫切的語調使我心軟,心酸。 我低下頭,半天沒有說話,然後我抬起頭來,我們的眼光碰到了一起,他眼裡的求恕和柔情繫緊了我。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把手插進他的手腕中,我們的手交握了,他立即握緊了我,握得我發痛。我們相對看了片刻,就緊偎著無目的的向前走去。一棵棵樹木移到我們身後,一盞盞街燈把我們的影子從前面挪到後面,又從後面挪到前面。我們越貼越緊,熱力從他的手心不斷的傳進我的手心中。走到了路的盡頭,我們同時站住,他說:「折回去?」我們又折了回去,繼續緩緩的走著,街上的行人已寥寥無幾。他說:「就這樣走好嗎?一直走到天亮。」 我不語。於是,在一棵相思樹下,他停住了。 「我要吻你!」他說,又加了一句:「閉上你的眼睛!」 我閉上了。這是大街上,但是,管他呢! 三月底,我們愛上了碧潭。主要的,他愛山,而我愛水,碧潭卻是有山有水的地方。 春天,一切都那麼美好,山是綠的,水是綠的,我們,也像那綠色的植物一樣發散著生氣。划著一條小小的綠色的船,我們在湖面享受生命、青春和彼此那夢般溫柔的情意。 他的歌喉很好,我的也不錯,在那蕩漾的小舟上,他曾教我唱一首歌:「雪花兒飄過梅花兒開,燕子雙雙入畫臺。錦繡河山新氣象,萬紫千紅春又來……」 我笑著,把手伸進潭水中,攪起數不清的漣漪,再把水撩起來,澆在他身上,他舉起槳來嚇唬我,小船在湖心中打著轉兒。然後,我用手托著下巴,安靜了,他也安靜了,我們彼此托著頭凝視,我說:「你的歌不好,知道嗎?既無雪花,又無梅花,唱起來多不合現狀!」 「那麼,唱什麼?」 「唱一首合現狀的。」 於是,他唱了一支非常美麗的歌: 「溪山如畫,對新晴,雲融融,風淡淡,水盈盈。 最喜春來百卉榮,好花弄影,細柳搖青。 最怕春歸百卉零,風風雨雨劫殘英。 君記取,青春易逝,莫負良辰美景,蜜意幽情!」 這首歌婉轉幽柔,他輕聲低唱,餘音在水面裊裊盤旋,久久不散,我的眼眶濕潤了。他握住我的手,讓小船在水面任情飄蕩。雲融融,風淡淡,水盈盈──我們相對無言,默然凝視,醉倒在這湖光山色裡。 四月,我們愛上了跳舞,在舞廳裡,我們盡興酣舞,這正是恰恰舞最流行的時候,可是我們都不會跳。他卻不顧一切,把我拉進了舞池,不管別人看了好笑,我們在舞池中手舞足蹈,任性亂跳,笑得像一對三歲的小娃娃。 深夜,我們才盡興的走出舞廳,我斜倚在他的肩膀上,仍然想笑。 回到了家裡,我禁不住在小房間內滑著舞步旋轉,還是不住的要笑。換上睡衣,拿著刷頭髮的刷子,我哼著歌,用腳踏著拍子,恰恰,恰恰恰! 媽媽詫異的看著我:「這個孩子瘋了!」她說。 是的,瘋了!世界上只有一件事可以讓人瘋:愛情! 這天,我和何書桓去看電影,是伊麗莎白泰勒演的狂想曲,戲院門口擠滿了人,隊伍排到街口上,「黃牛」在人叢裡穿來穿去。何書桓排了足足一小時的隊,才買到兩張票。 前一場還沒有散,鐵柵門依然關著。我們就在街邊閑散的走著,看看商店中的物品,看到形形色色的人,等待著進場的時間。 忽然間,我的目光被一個瘦削的男人吸引住了,細小的眼睛,短短的下巴,這就是雪姨那個男朋友!這次他沒有開他那輛小汽車,而單獨的、急急忙忙的向前走,一瞬間,我忽發奇想,認為他的行動可能與雪姨有關,立即產生一個跟蹤的念頭。於是,我匆匆忙忙的對何書桓說:「我有點事,馬上就來!」 說完,我向轉角處追了上去,何書桓在我後面大叫:「依萍,你到哪裡去?」 我來不及回答何書桓,因為那男人已經轉進一個窄巷子裡,我也立即追了進去。於是,我發現這窄巷子中居然有一個名叫「小巴黎」的咖啡館,當那男人走進那咖啡館時,我更加肯定他是在和雪姨約會了。我推開了玻璃門,悄悄的閃了進去,一時間,很難於適應那裡面黑暗的光線,一個侍應小姐走了過來,低聲問我:「是不是約定好了的?找人還是等人?」 我一面四面查看那個瘦男人的蹤跡,一面迅速的用假話來應付那個侍應生,我故意說:「有沒有一個年輕的,梳分頭的先生,他說在這裡等我的!」 「哦,」那侍應生思索著問:「高的還是矮的?」 「不高不矮。」我說,繼續查看著,但那屏風隔著的火車座實在無法看清。 「我帶你去找找看好了。」那侍應生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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