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瓊瑤 > 煙鎖重樓 | 上頁 下頁


  夢寒低下頭去,雖然心裡早就有數,仍然忍不住一陣失望和痛楚。靖萱見她的表情,就有些後悔自己說太多了。急忙又補充說:「其實我哥哥也不是壞人,他就是被寵壞了嘛!全家人人都讓著他,誰都不敢說他一句,每次跪祠堂,可沒哥哥的事!你知道,咱們家從我祖父開始,就是三代單傳,我娘頭胎生了個女兒,還來不及取名字就夭折了,後來生了個兒子,取名靖亞,長到兩歲也夭折了,然後才是靖南,那麼,你可以想像,他有多麼寶貝,多麼珍貴了,全家人就這麼寵著他,順著他,有時候,簡直是供著他!這樣,他就任性慣了。秋桐的事,本來也不至於弄得那麼糟,可是,哥哥一聽說定了你這門親,又聽說你是個『才貌雙全』的女子,就不想要她了,又怕她留在家裡壞事,硬把人家送回家去,才逼得秋桐上了吊——」

  靖萱見夢寒臉色沉重,默然不語,驀然醒覺,連忙再說:「不過,你放心,真的放心,咱們家有雨杭!他好能幹,什麼事都會解決,所以,他一定會把秋桐的事解決得圓圓滿滿的,你一點都不用操心,真的!真的!」

  但是,秋桐的事情並沒有解決。這天一早,卓老爹、卓老媽、秋貴和秋陽一家四口,把雨杭給他們送去的三百塊錢,全都給送回來了。三百塊的現大洋,必須用一個小木箱才裝得下。雨杭送去的時候,正好卓老爹和秋貴出去拉車了,秋陽又在學校,家裡只有一個卓老媽,所以,雨杭說了一車子好話以後,把三百塊錢放下就走了。但是,卓家這一家子怪人,黑眼珠見了白銀子,居然連眨都不眨,怎樣送去的,就怎樣還回來了。

  站在院子裡,他們也不進大廳,把小木箱往大廳的臺階上一放,對老尤說:「去告訴你們家老爺和少爺,三百塊大洋送回來了,一個蹦子都不少,請他們出來一個人,點點清楚!」

  牧白還沒出來,靖南得到了消息,先跑出來了。一看到卓家這四個人,他就一肚子氣,對卓老爹摩拳擦掌的大叫起來:「你們這是什麼意思?就是跟我耗上了,存心不讓我有好日子過,是不是?」

  秋貴見他還是這樣惡形惡狀,氣得咬牙切齒,大聲的說:「如果你自己不做虧心事,今天誰要來跟你耗著?這件事從頭到尾,出面的不是你爹,就是江大哥!你老躲在他們後面不吭氣,我最瞧不起你這種人,所以你說對了,咱們就是要跟你耗上,讓你沒好日子過,因為你根本不是個東西!」

  「你才不是個東西!」靖南大吼了一聲,對著秋貴的下巴就揮去了一拳。秋貴是個吃勞力飯的,那裡把靖南的拳頭放在眼睛裡,輕輕一閃,靖南就打了個空。秋貴一反手,抓住了靖南胸前的衣服,就狠狠的回了他一拳。靖南被這一拳打得飛跌了出去,背脊又撞上了假山,跌在地上大叫哎喲。這樣一鬧,家丁們全都奔了出來。大家慌忙跑過去扶起靖南。靖南一見家丁眾多,氣勢就壯了,再摸摸自己流血的嘴角,怒不可遏的對家丁們叫著:「去把那兄弟兩個給我抓起來,給我狠狠的打!」

  立刻,家丁們一擁而上,抓住了秋貴秋陽兩兄弟。兩兄弟雖然也奮力反抗,怎奈雙拳難敵四掌,對方人多勢眾,沒有三下兩下,兄弟倆已被眾家丁所制伏。好幾個人扣住了秋貴的手,不住的捶打他的胸膛和肚子。秋陽更慘,被幾個壯丁給壓在地上痛揍。卓老爹和卓老媽在一邊呼天搶地的喊著:「殺人啊!殺人啊!天啊……秋桐,你在那兒?你怎麼不顯靈啊……」靖南聽到這樣的話,更加憤恨,對卓老爹揮著拳頭嚷:「那天在牌坊下,我已經被你們觸盡黴頭!因為是婚禮,才拿你們沒奈何!你們膽敢燒花轎,鬧我的婚禮,我早就要和你們算帳了,你們居然敬酒不吃吃罰酒,今天還敢上我家的門!我不給你們一點顏色看看,老虎要被你們當成病貓了!阿威,大昌,給我打!給我用力的打!」

  「我跟你們拚了!」卓老爹情急的上前來救兒子,去拉扯那些壓住秋陽的家丁們,還沒拉扯兩三下,就被好幾個人抱住了,拳打腳踢。「天啊!天啊!」卓老媽眼看父子都已吃了大虧,在旁邊又跳又叫:「住手,快住手啊……我們是來還錢,不是來打架啊!放開他們!放開放開啊……」她張著雙手,不知該奔向那一邊才好。

  正在一團混亂中,牧白、雨杭、靖萱、夢寒、文秀、奶奶全都被驚動了,紛紛帶著丫頭老媽子們,奔出來看個究竟。一見到院子裡這等狀況,牧白就臉色大變,生氣的對家丁們怒吼著:「誰允許你們動手打人的?還不趕快放開他們?放開放開!」家丁們見牧白和奶奶都出來了,慌忙住手。卓老爹父子三個這才脫困,三人都被打得鼻青臉腫,好生狼狽。尤其是年輕的秋陽,滿身都是塵土,鼻子還流著血。

  「奶奶!」靖南立即奔向奶奶,指著自己的嘴角說:「您瞧,他們一進門就打人,如果我們不還手,我大概被他們打死了!奶奶,您快想個辦法,我被他們這一家子纏住了,雨杭根本沒有能力解決問題,再這樣下去,我遲早會被他們給暗算了!」

  「曾靖南!到底是誰先動手?」秋陽氣得哇哇大叫:「你不要欺人太甚!我真恨不得給你一刀,把你的心挖出來,看看是什麼顏色……」

  「奶奶,你聽你聽……」靖南喊著。

  奶奶的龍頭拐在地上重重的跺了跺,發出沉重的「篤篤」聲響。她嚴厲的看向卓家四口,「哼」了一聲,憤憤的說:「好!在牌坊下麵鬧,又到咱們曾家大院裡來鬧!這還有王法嗎?光天化日之下,聚眾行兇!」她轉頭對牧白和雨杭說:「事已至此,再也沒有和解的可能,你們立刻把這幫狂徒,給我押到員警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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