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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立刻,他把訪竹擁入懷中,緊緊緊緊的擁著她。他吻住她的唇。那麼熱烈,那麼有力,那麼焦渴,那麼心痛,那麼深情,那麼灌注了全心的激情——他給她一個又長又久又狂猛又纏綿的吻。然後,他抬起頭來,心痛的看她的眉,她的眼,她如醉的目光,她嫣紅的面頰,和那潤潤的嘴唇,嫩嫩的皮膚——哦,他要她!天知道,他多想多想要她!不止要她的青春美麗,還有她那滿身的詩情畫意!她多美!老天!她多麼多麼美麗啊!

  她詫異的看他,被他這突然的一吻,弄得整個身心都熱烘烘的。她深切的探索的去看他的眼睛。怎麼?他又變得那樣深不可測了!怎麼,他臉上的表情多麼古怪!他那樣熱情,又那樣悲哀!好像自己已患上絕症,他正吻著一個垂死的愛人似的!她打了個冷戰,有陣不祥的預感從她心頭掠過,她的臉發白了。「飛帆!」她低低的喊:「飛帆!怎麼了?怎麼了?告訴我!你病了?」她想起「愛的故事」,女主角害了絕症。不,自己是健康的,那麼,是他了?癌症!她渾身冰冷了。

  「飛帆,」她的聲音顫抖。「你快說吧!如果有最壞的事,你也要讓我知道,是不是?飛帆,你不對勁,什麼都不對勁了!我知道,有事發生了!說吧!告訴我吧!」

  他把她帶到沙發前,輕輕的按進沙發裡。他就跪在沙發的前面,跪在那兒,他抬頭凝望她。

  「訪竹,」他終於開了口,聲音苦澀而痛楚。「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有多愛你?」她懷疑的沉思著。「是的。」她說:「那天,爸爸不答應我們的婚事,你在街上走了一夜,然後回到我家來,你說了,你說,失去我,你寧可死去。」她吸口氣,正視他。「飛帆,我要告訴你,聽了你這句話,我當時就想,我這一生是再也沒有遺憾了!」

  他深抽了一口氣,把面頰埋進她膝上的裙褶裡。她抱住他的頭,驚懼使她顫慄。她等待著,等待他說話。半晌,他抬起頭來了,他眼底有不顧一切的堅決。

  「訪竹,」他啞聲說:「記得微珊嗎?」

  她大大一震。「我永遠不會忘記這名字的,」她說,凝視他。「不過,我們不是說好,都不要再提過去。」

  「你爸爸有句話說對了!我們每個人的現在,都是由過去堆積起來的,沒有人能擺脫過去。」

  「什麼意思?」她的臉更白了。

  「微珊回來了。」他終於說出口來。「她昨天回來的,現在正住在曉芙家裡。」她睜大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住他。

  於是,他開始說微珊的故事,她怎樣負氣去歐洲,怎樣移民至巴西,怎樣被巴西丈夫虐待、遺棄、離婚,怎樣父母雙亡,怎樣兩度住進精神病院,怎樣決心回來——一直說到他和她昨晚的重逢。他說得很零亂,但卻很詳細,只是,重逢後的一幕,他卻完全略過了。他不提微珊現在的憔悴,不提微珊對他的倚賴,不提微珊的哭訴和懺悔——只說了一句話:「她現在——一無所有了。」

  他說完了,她緊盯著他。

  有好一會兒,他們互相注視,誰也不說話。他們只是彼此看著彼此,彼此探索著對方靈魂深處的思想,彼此體會著這件事帶來的影響——和以後的命運。然後,訪竹從沙發裡站了起來,毅然的摔了一下頭,問:「她知道我的事嗎?」

  「不。」他坦白的說。「我不忍心說,她連燕兒的事都不知道。」她點點頭,咬了咬嘴唇,眼神古怪。

  「好,我們現在去曉芙家,我要見見她!」

  「訪竹!」他喊,苦惱的。「你最好不要去!」

  她走近他,把面頰貼在他胸口,她就這樣熨貼著他,半晌,她抬起頭來,深切的看他:「你知道,這件事無法瞞我,你也知道,你無法阻止我去見她。放心,飛帆,你既然沒有告訴她我是誰,我也不會讓你穿幫!但是,我非見她不可!走吧!」

  飛帆又和她相對凝眸片刻。然後,飛帆點頭。他知道這無從避免,而訪竹——那麼深刻的在體會一切啊!他怕自己所有的矛盾、掙扎、痛苦——都在她眼底無從遁形。帶她去吧,讓這兩個女人見面吧——奇怪的命運!奇怪的安排;微珊和訪竹——他生命中真正愛著的兩個女人!

  半小時後,他們已在曉芙的客廳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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