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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這種日子,是期待、甜蜜、緊張、焦灼、忙碌——的綜合。這種日子,簡直沒有閒暇來「孤獨」,連那斜陽穀的蜜蜂陣都再引不起兩人的興趣。幸福,是被兩人緊捧著的,緊抱著的,緊緊緊緊攥著的。但是,一件飛帆完全沒有料到的事情卻發生了。

  距離婚期已只有一星期,那晚,明霞要帶訪竹去拿最後的一批新裝。飛帆難得一個人在家佈置新居——實在沒什麼可佈置的了。他就把一張訪竹的放大相,配了鏡框,放在小茶几上。訪竹說好,一試完衣服就來這兒。他要給她一個小意外,在照片下端,他寫了幾行小字:

  「水是眼波橫,山是眉峰聚,
  欲問行人去那邊,眉眼盈盈處!」

  把照片框擦得亮亮的。他斜倚在沙發中等訪竹。每隔一分鐘看一次手錶。當電話鈴忽然大作的時候,他還以為是門鈴,差點跑去開門去了。然後,才醒悟過來是電話,拿起電話聽筒,對面就傳來曉芙略帶緊張的聲音:「飛帆,訪竹在你身邊嗎?」

  「噢,沒有。」他的心一緊,曉芙的語氣古怪,訪竹出了事!撞車?不!他飛快的搖頭,急促的問:「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說不清楚,我馬上過來!」

  喀啦一聲,電話掛斷了。飛帆頓時渾身冷汗。訪竹出事了!訪竹出事了!他模糊的想著,忽然記起,第一次見訪竹,她淚眼盈盈。後來,她說是為了哈安瑙。哈安瑙——小說中的人物。她在婚前摔斷了腿,從此她不見他的未婚夫!會有這種事情嗎?曉芙一定得到了什麼消息。訪竹去拿衣服,能出什麼事?撞車?老天,為什麼一定要想到撞車?他跳起來,繞室徘徊。

  然後,他瘋狂的罵自己,傻瓜!不會打電話到紀家去問嗎?他立刻撥號,接電話的是訪萍,一聽他的聲音,訪萍就笑開了:「哎呀,姐夫,一個晚上不見都不行嗎?她跟媽媽去拿衣服,如果太晚就不會去你那兒了!什麼——你要來等她?少討厭了!我們家地方小,你們兩個把客廳一占,我們都沒地方去——」門鈴真的響了,曉芙來了,她來得可真快。聽訪萍的語氣,訪竹不會有事的,或者,又是他的「婚前緊張症」!掛掉了電話,他匆匆走到門邊去打開大門。

  曉芙正站在門外,她行色匆匆,臉色凝重,很快的跨進門來,她關上門,四面張望:「訪竹真的不在嗎?」她懷疑的問。

  「真的不在!」他焦灼的看她:「怎麼了?到底怎麼了?有什麼事——」曉芙拉住他的手臂,把他一直拉到沙發邊,按進沙發裡,她倉促的說:「你坐好,別暈倒,我有事要告訴你!」

  「曉芙!」他喊,血色從面頰上消失。「不要賣關子,有話快說,到底怎麼了?」

  「你要重新考慮和訪竹的婚姻!」曉芙說,聲音低啞而嚴重,態度嚴肅而正經。「最起碼,婚禮不能如期舉行!」

  「為什麼?」他驚喊。曉芙死盯著他,她眼裡閃著淚光。這使他更加心慌意亂,和曉芙認識十幾年,他沒看過她掉眼淚。他驚懼而恐慌,手腳都冰冷了。「曉芙!」他喊:「看老天份上,你做做好事!怎麼了?到底怎麼了?是訪竹——去找了你?她說了什麼?」

  「不,不是訪竹。」曉芙說:「是微珊!」

  「微珊!」他大大一震,面孔雪白:「微珊不是在巴西嗎?不是嫁了嗎?」

  「是的,」曉芙深深的看他,像要看進他靈魂深處去。「可是,她回來了!」

  「回來了?」他吶吶的說,思想是一片混亂,完全整理不出頭緒來。「她從巴西回來了?她丈夫呢?她現在在那裡?」

  「在我家!」

  「什麼?」他驚跳。「在你家?微珊在你家?」

  「是的。你聽我說,飛帆。我長話短說,微珊和她父母全家都移民到巴西,是因為你。那時,輿論使他們全家都快瘋了。你知道微珊的父親是很要面子的。報紙把你的事哄出來,繪聲繪色,黛比的照片天天見報,他們根本受不了。起先,微珊一個人去了歐洲,等你又和燕兒結婚之後,兩位老人家就去了巴西。微珊從歐洲到巴西跟父母會合。四年前,微珊嫁給了一個巴西人——」

  「你不是說,嫁給一個博士?」飛帆驚問。

  「那是騙你的。微珊已經結婚了,何必讓你難過?事實上,那個巴西人簡直是個野蠻人,微珊嫁他,主要是慪氣,還在和你慪氣。你能娶外國人,她就能嫁外國人!但,這些年,她等於活在地獄裡,那巴西人有虐待狂,他打她,經常打她,打得她遍體鱗傷,他在外面還另有女人。去年年底,微珊的歷史再度重演,這巴西人別有所戀,遺棄了她。」

  飛帆目瞪口呆,定定的望著曉芙。

  「微珊第二度離婚後,就整個崩潰了。她住進了精神病院,治療了差不多足足半年。這使微珊父母都破了產,他們從大房子遷小房子,小房子遷貧民區——」

  「你怎麼不告訴我?」飛帆吼了起來,抓住曉芙的胳膊。「你怎麼不告訴我?」他大叫,臉色由蒼白而漲紅了。「我可以去一趟巴西,我可以安排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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