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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哥哥!」訪竹喊著,站起身來,很快的看著飛帆。「飛帆,我先跟哥哥回家,你不要來了,我明天跟你通電話!」

  「不行!」飛帆堅決的。「要走,我們一起走!我不會讓你一個人面對你的父母!」

  「飛帆,」訪竹有些焦灼,焦灼而感動。「我會應付的,我會的。你去了,你會——」

  「你怕我受不了嗎?」飛帆盯著她。「你認為我逃得掉嗎?如果有任何屈辱,我寧願我來承受,而不要你來承受!走吧!」

  訪槐看看飛帆,又看看妹妹,他非常惱怒,惱怒而又拿這男人無可奈何。他那種堅決和果斷是他從沒有經歷過的,從沒有見過的。他幾乎恨他那種篤定,恨他對訪竹說話時的那種堅決與憐惜。亞沛說得對,這種男人是女性的剋星,他不知道克過多少女人,現在竟克起紀家來了!而且,偏偏是訪竹!如果是訪萍,他也會放心些,因為訪萍瀟灑,提得起而又放得下,樂觀,不在乎。

  訪竹不同,訪竹從小就是家裡一顆又脆弱又明亮又易碎的小玻璃珠!被全家每個人捧在掌心裡呵護著,如今——如今——他惡狠狠的瞪著飛帆;如今竟要被這個男人來摧殘了!飛帆在訪槐那充滿敵意的注視下有些驚心的寒意,為什麼?為什麼他被看成魔鬼?為什麼許多人在認識他以前就先拒絕他?他深呼吸,振作了一下,無論如何,他要去紀家,他要說服她的父母,他要表明自己的態度,無論如何,他再也不願藏在一角,做訪竹的「地下情人」!

  他們走出了大廈,訪槐仍然死命捏著訪竹的胳膊,由於訪槐拒絕坐飛帆的車子,他們一起鑽進了一輛計程車。這情況有些滑稽,訪竹夾在兩個男人之間,又驚又怒又惱又沮喪,她轉頭看飛帆,後者挺直著背脊,臉上每根肌肉都繃得緊緊的,像一尊塑像。她有些心慌起來,某種直覺在告訴她,不該讓飛帆在這種情況下見父母。但是,看他那陰沉的表情,她就知道,一切都已經無從阻止。該來的,會來的,就一定會來!終於,他們拖拖拉拉,個個怒形於色的走進了家門。

  醉山夫婦正在看電視,訪萍和亞沛也在座。訪竹幾乎是被訪槐摔進客廳的,飛帆又幾乎是強行沖進門的,三人這一出現,全家都呆住了!訪萍驚叫:「訪竹!」亞沛驚叫:「飛帆!」醉山夫婦則驚叫:「訪槐!」大家面面相覷。訪槐把大門「碰」上,轉身站在客廳中間,橫眉豎目,氣沖牛斗的說:「爸爸,媽媽,我給你們介紹一對新情侶!顧飛帆和紀訪竹!我在夜總會撞到他們,兩個人親熱得讓所有客人側目而視——」

  「哥哥!」訪竹怒聲說:「你不要誇大其辭!」

  「我誇大!」訪槐怒問到訪竹臉上去,把對飛帆的惱怒也一股腦的移到妹妹身上。「你整個身子掛在人家脖子上,簡直——不要臉!」

  「哥哥!」訪竹的臉色發青了,氣得眼睛都漲紅了。

  「不要吵!」醉山喊了一句,心裡已經有了數,他瞪視著面前的三個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飛帆往前跨了一步,他胸中沸騰著怒氣與不平,但他知道現在不是他發火的時候。他注視醉山,再注視明霞,他點了點頭,沉聲說:「我很抱歉,紀伯父,紀伯母。我會在這種不友善的情況底下,來向你們提出我的請求;我請求你們,把訪竹嫁給我!」

  醉山夫婦呆住了。一時間,房裡一點聲音都沒有了,大家都像中了邪,誰都說不出話來。連那把飛帆帶到紀家的亞沛,都呆若木雞,只是直楞楞的瞪著飛帆,彷佛飛帆是個外太空人!訪萍是更傻了眼,她和訪竹親密無比,早就猜到她已有男友,但,怎會想到是這個傳奇人物——顧飛帆!

  室內靜了好一會兒,打破這沉靜的,還是顧飛帆。

  「伯父,伯母,」他低聲下氣,卻仍不失風度,那種堅定和那種固執的倔強,幾乎是讓人驚佩的。「我知道我很冒昧,我知道我一定帶給你們太大的意外,我更知道,我絕不是你們理想中的女婿。但是,請看在訪竹和我的感情上面,答應我們的婚事!」

  明霞深吸口氣,終於知道發生了什麼,終於明白了飛帆的目的,她不看飛帆,而轉向訪竹。她的女兒、她那嬌弱、善感、不知人間事故的女兒!她眼中帶著種深刻的悲哀和失望,定定的望著訪竹。這目光把訪竹打倒了!她驚慌失措的看著母親,乞諒的、啞聲的喊了一句:「媽媽!」明霞走過去,把訪竹攬入懷中。她緊抱著她,似乎這個女兒馬上就會消失。她的面頰貼著訪竹的頭髮,她低低的說了句:「訪竹,是家庭沒有給你溫暖嗎?」

  「哦,媽媽!」訪竹驚愕而心疼的喊:「媽媽!你怎麼這樣說?我不過是長大了!像訪萍一樣長大了!媽媽,你當初也長大過,是不是?是不是?」

  「是的!」明霞說。「我也長大過,但,我沒有傷父母的心,訪萍也長大了,她——也沒傷父母的心!」她聲音裡含著淚,眼中已被淚水充盈。「成長,是一件必然的事,我們都為你的成長祝福過。可是——訪竹,你在做些什麼?你知道,你今晚是突然出現,拿刀子來刺我了——」

  「媽媽!」訪竹驚喊,淚珠頓時滾滾而下,她哽塞著,語不成聲的嚷:「不是!不是!媽媽,我沒有要傷你的心,是哥哥逼我回來,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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