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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接下來的日子,芊芊和子默成雙入對了。

  西湖,原來就是個浪漫的地方,是個情人們談戀愛的地方,是個年輕人築夢的地方,是個熏人欲醉的地方——子默就這樣醉倒在西湖的雲煙蒼茫裡,醉倒在芊芊那輕靈如夢的眼神裡,嘗到了這一生的第一次——「墜入情網」的滋味。

  一時間,畫船載酒,平波泛舟。寶馬車輪,輾碎落花。百卉爭妍,蝶亂蜂喧——西湖的春天,美好得如詩如畫。子默和芊芊,就在這個春天裡,踏遍了西湖的每個角落:蘇堤春曉、柳浪聞鶯、三潭映月、九溪煙樹——

  五月裡,整個醉馬畫會已傳得沸沸揚揚。沈致文和陸秀山兩個,氣衝衝的說:還來不及出招,就莫名其妙的敗了!大罵子默不夠江湖義氣。葉鳴和鐘舒奇,擺明瞭是追子璿的,此時隔岸觀火,幸災樂禍,把沈致文和陸秀山大大調侃了一番。

  子璿眉開眼笑,真正是樂在心頭。梅若鴻的感覺最複雜,酸甜苦辣,百味雜陳,簡直不知該如何自處,當大家又笑又鬧又起哄時,唯獨他最沉默。子璿爽朗的笑著,嚷著說:「好了!好了!我看啊,芊芊攪亂的這一湖水,終於平靜下來啦!不過,」她看著若鴻,笑著問:「你怎麼不講話,難道在鬧『失戀』嗎?」

  若鴻一驚。芊芊忍不住去看若鴻,兩人目光一接,就又都迅速的轉了開去。

  「在這世界上,有人『得意』,總有人『失意』!」若鴻苦澀的一笑,半真半假的說:「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

  子璿大笑了起來,一面笑,一面敲著若鴻的肩說:「少來了!給你一根杆子,你就順著往上爬!還『斯人獨憔悴』呢!君不見,今日醉馬畫會,『人人皆憔悴』,『個個都寂寞』嗎?」

  子璿此話一出,大家叫嚷得更厲害了。歎氣聲,跌腳聲此起彼落。最後,鬧得子默擺酒請客才了事。

  那夜,子默在煙雨樓靠湖的那間「水心閣」裡,擺了一桌非常豐富的酒席,實踐當初「贏了的人,要請大家喝酒」的諾言,芊芊也參加了。酒席剛擺好,又來了個意外的窮人,那人竟是谷玉農!他帶著一臉的憔悴和祈諒,低聲下氣的對大家說:「這樣的聚會,讓我也參加,好不好?給我一個懺悔的機會,讓我瞭解你們,好不好?」

  自從大鬧煙雨樓,害醉馬畫會的會員集體入獄以後,這谷玉農隔幾天就來一趟煙雨樓,又道歉又求饒,希望能重新獲得美人心。子璿對他,是幾百個無可奈何。眾人對他,全沒有好臉色。但他這回改變了策略,一切逆來順受,不吵不鬧,這樣的低姿態,使子默也沒了轍。其實,這谷玉農也不是「惡人」,更非「壞人」,他只是不瞭解子璿,又愛子璿愛得發瘋,才弄得自己這樣做也不對,那樣做也不對。結果,這晚的宴會,各有各的心事,各有各的狀況,大家都酒到杯幹,沒一會兒就都醉了。正像沈致文說的:「今天完全不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而是『幾家歡樂幾家愁』!」

  真的!若鴻一直悶著頭喝酒,把自己喝得醉醺醺。芊芊心事重重,只要有人跟她鬧酒,她就「乾杯」,害得子默搶著去攔酒,搶著去乾杯,喝得臉紅脖粗。沈致文和陸秀山是「失意人」,自然「失意」極了。這鐘舒奇和葉鳴,看到谷玉農加入,就都「不是滋味」。而谷玉農,見子璿對別人歡歡喜喜,唯獨對自己就沒好臉色,心情更是跌落穀底。

  這樣的酒席,還沒有吃到一半,大家已經東倒西歪,醉態百出,醉言醉語,全體出籠。但是,那夜的宴會,卻有一項「意料之外」的收穫。

  原來,當大家都已半醉的時候,鐘舒奇忽然滿斟了一杯酒,走到谷玉農面前,誠摯已極的說:「玉農,我代表全體醉馬畫會的會員,敬你一杯,我先幹了!」他一口喝幹了杯子,更誠懇的說:「這些年來,大家對你諸多的不友善,是我們不對!對不起!」

  「怎麼,怎麼——」谷玉農太意外,竟結舌起來。

  「玉農!」鐘舒奇繼續說:「看在我們大家的份上,請你『高抬貴手』,放了子璿吧!」

  谷玉農大驚失色,還來不及反應,子璿眼眶一熱,眼淚就成串的滾落出來。芊芊見子璿哭了,就奔上前去,用雙手擁著她,眼淚也撲簌簌的滾落。所有的人都震動了,頓時紛紛上前,紛紛對谷玉農敬酒。

  「玉農,你就快刀斬亂麻,把這段不愉快的婚姻,斬了它吧!你還給子璿自由!」子默說。

  「結束一個悲劇,等於開始一個喜劇呀!」若鴻說。

  「長痛不如短痛,你們已經彼此折磨了四年,還不夠嗎?可以停止了!」葉鳴說。

  「就憑你谷玉農這樣的人才,還怕找不到紅顏知己嗎?為什麼要認定子璿呢?」沈致文說。

  「如果你肯放掉子璿,我們醉馬畫會就交了你這個朋友!」

  陸秀山豪氣干雲的說:「從此歡迎你,和你結成『生死之交』!」

  「對!對!對!」眾人齊聲大吼。

  谷玉農四面張望,看到一張張誠摯的、請求的臉孔,再看到哭得唏哩嘩啦的子璿和芊芊,他的心都冷了、死了。他激動起來,情難自已:「子璿,你說一句話!我現在要你一句話!你非跟我離婚不可,是不是?」

  子璿掉著淚,哀懇的看著谷玉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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