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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看到她笑得那樣開心,他也在一邊訕訕的笑著。等她笑停了,他才說:「對了,我總不能永遠叫你風鈴小姐的,現在,能不能知道你的名字了?」

  「呵,不能。」她笑著說,覺得逗弄這個大男孩子是件挺好玩的事情。事實上,既然彼此是同學,他當然不可能永遠不知道她的名字的。他似乎也明白這一點,所以並不深究。但是,他仍然輕輕的眨了眨眼睛,揚了揚眉,又聳了聳肩,顯出一股滿「滑稽」的「失意」相。這使沈盈盈又忍俊不禁了。

  他們已經走到了教室門口,教室有前後兩個門,從視窗看去,沈盈盈就知道前面都坐滿了,所以她從後門進去,一面對身邊那位「新生」說:「我們只好坐後面了。或者有人幫我占了位子。」

  她走進去,果然,有位男同學已在靠前面的地方給她留了位子,老遠就招呼著她,叫著她。她微笑著走過去,心中多少有點兒得意,男同學幫她留位子,這是從大一的時候就如此的了。回過頭來,她說:「我有位子了!你隨便找個位子——」她猛的住了口,因為她發現身後根本沒有人,那個傻兮兮的「新生」不知到哪兒去了。

  上課鐘已經敲響,同時,教授從前門跨進了教室,她身邊那個名叫宋中堯的男同學已經拉她坐了下來。她坐定了,心裡還在奇怪那個「新生」怎麼不見了?她一面想,一面向講臺上看去,頓時,她像挨了一棍,剎那間目瞪口呆,因為,那從從容容走上講臺,帶著個淡淡微笑的教授,卻正是那個「傻新生」呀!

  「這就是魏教授,魏德凱,」宋中堯湊在她耳邊輕輕的說:「從美國聘來的客座教授,別看他那樣年輕,聽說在美國已經當了三年教授了,很有名氣呢!」

  沈盈盈像化石一般呆坐在那兒,一時間,心中像打翻了調味瓶,說不出的不是滋味。尤其回想到剛才自己那副頤指氣使的態度和驕氣,就更加坐立不安了。而那「教授」呢?他那樣從容不迫,那樣微笑的、安詳的站在那兒,用那對神采奕奕的眸子,含笑的掃視著全室。天哪!他身上何嘗有一絲一毫的傻氣?他的微笑是溫和而親切的,他的眼光卻有著鎮壓全室的力量,就那樣站在那兒,沒開口說一句話,整個教室中已鴉雀無聲了。

  「同學們,」他終於開口了,笑意漾在眼角。他的眼光似有意又似無意的從沈盈盈的臉上掠過去,帶著一抹淡淡的、調侃的意味。「這是我第一天和大家見面,我不認為我有資格來教你們書,卻很希望和你們交交朋友,然後,我們大家一起來研究研究西洋文學,你們會發現這是一個很有趣味的課程。」他頓了頓。「在開始上課之前,首先,我們應該彼此認識一下,所以,」他拿起了點名冊。「我念到的人,答應我一聲,好嗎?」

  大家在底下應著「好」,惟有沈盈盈,她是那麼難堪,那麼尷尷尬尬的。而且,最重要的,她發現這個魏德凱竟是個活潑、幽默而慧黠的人物,他的傻氣全是裝出來的。他捉弄了她!生平她沒有被人這樣捉弄過。這打擊了她的驕傲,傷了她那微妙的自尊,一層近乎憤怒的情緒在她心中升起。

  尤其,當那「教授」清楚的叫出了她的名字,而她又不得不答應的時候。魏德凱的眼光在她臉上停留了片刻,好一對狡黠的、帶笑的眼睛!沈盈盈冒火的回視著他,不由自主的緊咬了一下嘴唇。魏德凱調開了眼光,沈盈盈沒有忽略掉,笑意在他的眼睛裡是漾得更深了。

  一節課在一分輕鬆的、談笑的空氣中渡過,魏德凱的風趣、幽默,以及那清楚的口齒、親切的作風,立即征服了全班同學,教室中笑聲迭起。正像魏德凱所說的,他不像是在「教書」,而是討論,他和學生們打成了一片。當下課鐘響之後,仍有許多同學擠上前去,陪著這位新教授走出教室,和他不住的談著。沈盈盈呢?她躲向了遠遠的一邊,下一節她沒課,她一直走向校園深處。宋中堯在她後面追逐著她,他從大一時就開始追逐在她身旁了。他正在不住口的說著:「這個教授真有他一套,不是嗎?他講得可真好,不是嗎?聽這樣的教授講書才過癮,不是嗎?」

  沈盈盈猛的車轉身子,對他大叫著說:「你真煩人煩透了!不是嗎?」

  宋中堯呆住了,半晌,他才摸摸腦袋,自言自語的說:「我今天運氣可真不好,不是嗎?」

  四

  魏德凱成為了學生擁戴的名教授。

  上課的時候,他的教室中永遠座無虛席,不但如此,旁聽的學生常常站滿了教室的後面。沒課的時候,他那間學校分配給他的宿舍——一間窗明几淨的小屋——也總是川流不息的充滿了學生。男男女女,他們拜訪他,和他談文學,談藝術,談人生,甚至於,談他們的戀愛。這位年輕的教授,成為了他們的朋友和兄弟。連女同學們,對他的興趣也十分濃厚,她們常在背後談論他:「聽說他有個未婚妻在美國,不是中國人。」

  「他是獨生子,父母就等著他趕快結婚。」

  「他當完一年客座教授,就要回美國去結婚了。」

  「他是個奇才,十九歲大學畢業,二十二歲就拿了博士學位,年紀輕輕的就當了教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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