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瓊瑤 > 梅花烙 | 上頁 下頁 |
一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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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能不動呢?於是,整個托盤又被掀翻了。 然後,就輪到沏茶,捧著剛沏出來的、滾燙的青花細磁茶杯,裡面是公主最愛喝的西湖龍井。茶杯才送到公主面前,公主輕輕啜了一口,就生氣的將杯子摔到托盤裡,茶杯翻了,滾燙的熱茶潑了吟霜一手,吟霜慌忙縮手,杯子又打碎了。 「笨!茶沏得太濃了!」 「奴才再去沏!」 吟霜忙著收拾碎片,也顧不得燙傷的手。當然,再沏來的茶又太淡了,再度翻了吟霜一手一身。 然後,吟霜學著燃香爐。這香爐是個精致的銅麒麟的嘴張著,香爐裡點起了香,煙會從麒麟嘴中出噴出來。輕煙裊裊,香霧陣陣,充滿詩意,又好看,又好聞。但是,吟霜做這事時,真是膽顫心驚,一點詩意都沒有。把檀香粉撒入香爐中,用火點燃了,再悶出煙霧來,才捧到公主面前,公主惱怒的一推:「誰說用檀香?我最恨檀香!我要麝香!」 這回,潑到身上的,是帶著火星的香灰。吟霜那件純白繡牡丹的新衣,已經慘不忍睹,又是茶、又是水、又是灰,還有好些個火星燃起的小破洞。 到了晚上,公主叫掌燈。崔姥姥拿了兩支蠟燭來,要吟霜雙手,一手舉一支蠟燭。公主坐在臥榻上慢悠悠的看書,燭油就一滴一滴的滴在吟霜手上。不敢喊痛,不敢縮手,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吟霜一任燭油點點滴滴,燙傷了手,也燙傷了心。香綺再也看不過去,膝行到公主面前:「公主!請讓奴才代替吟霜姐捧蠟燭!」 「大膽!誰說你可以進來?」公主大喝了一聲,眼光一轉,看到吟霜滿臉焦急,就嘴角一撇,笑了起來。「也罷,我正嫌燭光不夠亮,既然你想幫忙,就再拿兩支蠟燭來!」 這樣香綺也捧著蠟燭,一齊當「燭台」了。 從早上折騰到晚上,吟霜早已是披頭散髮,狼狽不堪,公主也累得七葷八素,沒力氣再出新招了。把吟霜叫到面前,緊緊的盯著她,公主坦率的問:「你是不是想找機會,到額駙面前去告狀呢?」 「奴才──奴才不敢!」 「你給我聽清楚!」崔姥姥在一邊接口:「在這王府裡頭,雖然王爺和福晉是一家之主,但是,大清的規矩,指婚以後,先論皇室的大小,再論家庭的長幼,所以呢,公主才是這個府裡地位最尊貴的人!別說你只是個丫頭,就算額駙、王爺、福晉,對公主也要禮讓三分!假若公主真的生氣了,府裡所有的人,都不會有好日子過的!」 「奴才、奴才知道了!」吟霜急急的說,知道崔姥姥並非虛張聲勢,說的都是實情。如果公主真的豁出去了,恐怕皓禎也要遭殃。這樣一想,她就更加惶恐了。 「你知道了,你就想想清楚!」公主說著,眼神凌厲。「只要額附有一絲一毫的不痛快,我會看著辦的!留你在府裡,已經是你的造化!你可別不知好歹!去胡亂搬弄是非!」 「奴才絕不會搬弄是非,絕不會」吟霜誠摯的說:「奴才只一心一意的想在公主跟前當差,既然當不好,責打受罰,也是罪有應得,除了慚愧不已,別無二心!」 「這樣說好!」公主哼了一聲:「去梳梳洗洗,弄弄乾淨,別讓額駙看到你這副鬼樣,還當我欺負了你!」 「是!」吟霜趕快行禮退下,匆匆忙忙的去梳洗了。 這樣,吟霜見到皓禎時,是一臉的笑,一臉的若無其事,只是拼命把他推出房,不敢「接待」他。皓禎雖然一肚子的狐疑與不安,卻一時間,抓不住任何把柄。事實上,自從吟霜進了公主房,皓禎想見吟霜一面,就已難如登天。再加上皇上最近的差遣特多,這「御前行走」的工作也多而忙碌。每天從朝中退下,已經晚上,再去公主房,不一定見得著吟霜,卻因去了公主房,而必須「歇下」,這才是另一種折磨。尤其,不知吟霜會怎麼想? 一連好幾天,真正知道吟霜備受苦難和折磨的,只有香綺。這小丫頭反正跟著吟霜,吟霜受折磨時,她總是沉不住氣,要上前「替罪」,公主以為她們是親姐妹,見這樣的「姐妹情深」,心裡也不是滋味。折磨一個和折磨一雙差不了多少,香綺就跟著遭殃。 這天下午,阿克丹和小寇子都沒跟皓禎上朝,因為已有王爺身邊的侍衛們隨行。兩人就坐在王府的「武館」中喝茶,一面悄聲談著吟霜,兩人都非常擔憂。這「武館」是「諳達」們休息練功,訓練武術的地方,一向是丫頭們的禁地。 「諳達」就是滿人「師父」的意思。兩人正談著談著,忽然看見一個小丫頭,飛奔著闖進武館,嘴裡亂七八糟的、氣極敗壞的大叫著:「阿克丹!阿克丹!救命呀!──阿克丹──」 阿克丹和小寇子都跳了起來,定睛一看,來人是香綺。香綺髮絲凌亂,面色慘白,汗流浹背,已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小寇子驚愕的問:「香綺!你怎麼來了?」 「快去救吟霜姐呀!」香綺緊張的喊,眼淚已滾滾而下。 「公主在對她用刑呀!」 「用刑?」阿克丹大眼圓睜,濃眉一豎:「什麼叫用刑?怎麼用刑?」 「先跪鐵鏈,吟霜姐已經吃不消了!現在,現在──現在叫傳夾棍,要夾吟霜的手指呀──」 「夾棍?」小寇子不相不相信的問。「公主要對白姑娘用私刑嗎?」 「可惡!」阿克丹一聲暴吼,拔腿就往公主房狂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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