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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哼哼!」一聲重重的哼聲,把兩人倏地分開了,兩人抬頭一看,雪如面罩寒霜,已站在兩人面前。「身在王府,可不是帽兒胡同的小四合院!」雪如鄭重而嚴肅的說。「別以為這兒幽靜,沒人來!府裡的丫環、太監、當差的、打更的——都可能闖見!何況還有公主帶來的那一大票人!所以,你們兩個,行動要分外小心!」她看著皓禎,再看看吟霜,實在是無法放心。「從明天開始,吟霜到我房裡來侍候,讓秦姥姥教你一點兒丫頭規矩!」

  「是!」吟霜恭敬的應著,知道雪如這番安排,是一種「監視」,一種「隔離」,這樣也好!

  「皓禎,你還不走?」雪如跺跺腳。「我已經什麼都依了你,你也該實現對我的承諾,快去吧!」

  皓禎再看了吟霜一眼,吟霜眼中,盛滿了囑咐、祈求,似乎在說著先前的那幾句話:「要愛我,先愛她;要親近我,先親近她!」

  皓禎歎了一口長氣,出門去了。

  這天晚上,公主房中寶帳低垂,熏爐中,香煙嫋嫋,皓禎凝視著公主,看到的不是公主,而是吟霜的臉。也罷,且把公主當吟霜!他的心一橫,伸手去輕解公主的羅裳,似乎在解著吟霜的衣扣。公主悄悄的抬起含羞帶怯的睫毛,看到的是一張溫柔的、動情的臉孔;那麼年輕,那麼俊秀,那麼神思縹緲,那麼眉目含情——她曲意承歡,一心一意的奉獻了自己。

  §第十一章

  吟霜就這樣,在福晉房裡當起差來。擦桌椅,洗窗子,燙衣服,做針線,修剪花木,照顧盆栽——她和香綺兩個,真的事無巨細,都搶著去做。福晉看在眼裡,安慰在心裡。這孩子,倒也勤快,雖然出身江湖,卻沒有絲毫的風塵味,非但沒有,她舉手投足間,還自有那麼一份高貴的氣質。雪如發現,自己是越來越喜歡起吟霜來,看著她在室內輕快的工作,竟然也是一種享受。雪如無法解釋自己的感覺,卻常常對著吟霜的背影,怔怔的發起愣來。

  總覺得吟霜似曾相識,但又說不出為什麼。不止她有這感覺,秦姥姥也有這感覺。或者,人與人之間,這種感覺,就叫作「投緣」吧!但是,真把這「似曾相識」的原因挑破的,卻是王爺。當王爺初見吟霜,他幾乎沒有注意她。雪如對他說:「這是新進府的兩個丫頭,是姐妹倆,姐姐叫吟霜,妹妹叫香綺!」

  吟霜和香綺跪伏於地,說著秦姥姥教過的話:「奴才叩見王爺!」

  王爺揮揮手,對家裡的丫環婢女,實在沒什麼興趣。他心不在焉的說:「起來!下去吧!」

  「是!」

  吟霜和香綺磕了頭,雙雙站起,垂著手,低著頭,退出房去。退到了門口,王爺不經意的抬了抬眼,正好和吟霜照了面。王爺一怔,衝口而出:「站住!」

  吟霜嚇了一跳,和香綺都站住了。

  「回過頭來!」王爺說。

  吟霜和香綺,都回過頭來。

  王爺盯著吟霜看了片刻,微微頷首說:「好了!下去吧!」

  兩人如皇恩大赦,慌忙下去了。這兒,王爺定了定神,回頭對雪如輕鬆的一笑,說:「這個丫頭,乍看之下,有幾分像你!」

  「是嗎?」雪如愣了愣:「會嗎?」

  「可別多心啊!」王爺哈哈笑著。「不該拿丫頭和你相比!不過,她那神韻,和你初入府時,確有幾分相似!要說,這人與人,也好生奇怪,同樣的眉毛、眼睛、鼻子,怎麼都造不出重複的面孔?老天造了太多的人,偶爾,就會造出相似的來了!」

  「怪不得,」雪如怔忡的說:「總覺得她看起來面熟,原來如此!也怪不得挺喜歡她的,原來如此!」

  雪如不曾往別的方向去想。府裡有太多要操心的事,自從公主下嫁,規矩就多得不得了。皓禎和吟霜,又像個隨時會燃燒起來的火球似的,讓人拋不開,也放不下,提心吊膽。

  時間迅速的滑過去,園裡的牡丹花才謝,樹梢的蟬兒就囂張起來了。六月的北京城,已像是仲夏,天氣熱得不得了。

  隨著天氣的燥熱,蘭公主的心情也浮躁不已。皓禎已被皇上賜了個「御前行走」的職位,每天要和王爺一起上朝,比以前忙碌得多了。按道理,她和皓禎還是新婚燕爾,應該膩在一塊兒才對。誰知這皓禎非常古板,輕易不來公主房。大概是這「公主」的頭銜太大,把他壓得透不過氣來吧!他在公主面前,總是唯唯諾諾,恭敬有餘,而親熱不足。公主也設身處地,為他想過千次百次,也曾明示暗示,對他說過好多回:「不管我是什麼身分,嫁了你,我就是你的人了!婚姻美滿,相夫教子,是一個女人最大的幸福!我別無所求,只想做個普通的女人,所以,忘了我是公主吧!讓我們做單純的夫妻吧!」

  能說這話,對蘭馨來說,已經實在不容易。自幼,養在深宮,簡直隨心所欲,有求必應,這一生,幾乎沒遇到過挫折,更不瞭解什麼叫失意。誰知嫁到王府來,這個「額駙」卻把她弄得不知所措。那樣的一表人才怎麼總是不解風情,曾經「捉白狐,放白狐」,應該是個很感性的人呀,怎麼渾身上下,沒有絲毫熱氣?偶然「熱情」時,又像靈魂兒出竅,神遊太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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