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瓊瑤 > 金盞花 | 上頁 下頁 |
二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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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呆站在房裡,傾聽著這支古怪的歌,傾聽著那蓮蓬頭噴出的水聲,心裡不由自主的在想像各種鏡頭,全是她在浴室裡的情況。然後,歌聲停了,她在浴室裡喊:「頌超,你在外面嗎?」 他一驚,像做了什麼壞事被發現了似的,臉就漲紅了。他慌忙一迭連聲的說:「在,在,在。我把──把──把你的衣服拿來了!」他說得結結巴巴,因為,他忽然想起,自己是不是要把衣服送進去,還是等她出來穿? 「噢!」她應了一聲,立刻,那浴室的拉門「嘩」的一聲拉開了,她大大方方的走了出來。他睜大眼睛,看到她裹著一條浴巾,頭髮水淋淋的還在滴水,那浴巾很薄,也不夠大,遮得了下面就遮不住上面。她整個胴體,在這半遮半掩下,竟比全裸還來得誘惑。他目不轉睛的看著,心在狂跳,而喉嚨裡卻又乾又澀。「哎,」她微笑的看他,伸手摸摸他的頭髮,她這一伸手,那浴巾又向下滑了幾分,她笑著說:「你的頭髮裡全是沙,還不快去洗個澡!」 「哦,是的,是的。」他應著,心想,自己總不能學她這樣脫了泳衣進浴室。也不敢裹著浴巾出來,他咬牙切齒的暗罵自己是「膽小鬼」,卻一把抱住自己的襯衫、長褲,往浴室裡走去。「喂喂,你幹嘛?」她叫住了他。「你抱那些衣服進去,預備放在什麼地方?」他伸頭一看,才發現浴室小得只有一個水泥槽,上面是蓮蓬頭,四面既無椅子也無衣鉤,根本沒地方放衣服,而且,那僅有的一塊浴巾,已經在她身上。 「你進去洗吧!」她說:「洗好了叫我一聲,我把毛巾從門縫裡遞給你,好嗎?」他點點頭,傻呵呵的再把手裡的衣服放在床上,然後,穿著游泳褲走進了浴室,打開蓮蓬頭,他一面洗澡洗頭,一面就克制不住自己那瘋狂般的雜思綺念。他拚命洗,拚命洗,覺得把皮都洗掉了,然後,他聽到她在叫:「頌超,你到底要洗多久?」 「噢,好了,好了!」他慌忙說。 門被拉開了一條小縫,她把浴巾遞了進來,他接過浴巾,把下身層層包裹,可惜,那浴巾實在太薄太小,他抓住腰間的接頭處,覺得毫無安全感。走出浴室,他發現她根本沒穿衣服,已經鑽到毛巾被裡去了。 「對不起,我想睡一睡,我好困好困。」她說。 他盯著她,盯著那條毛巾被,這是夏天,雖然屋裡有冷氣,性能卻並不十分好,小屋裡仍然熱得厲害,那毛巾被下,她的身體曲線玲瓏,她的腿由於怕熱,仍然露在被外,毛巾被的顏色是紅的,她的大腿卻白皙而豐滿。 他嚥了一口口水,走過去,坐在自己的床上,兩張床中間大概只有一尺距離,她用手托著頭,裸露著整個的胳膊和肩膀。她瞅著他,眼光有點迷迷濛濛的、媚媚的、柔柔的、水水的。女人是水做的。「你──想──幹什麼?」她喃喃的低問著。 他的眼光發直。伸出手去,他怯怯的碰她的肩膀,她的頸項,她那光滑的肌膚。她也伸過手來,勾住了他的脖子,他不能不移過去,坐到她的床上,她拉下他的頭,於是,他的嘴唇就壓在她的唇上了。兩個人之間的毛巾都在往下滑,他喘息著,背脊上冒著汗,身體裡像燃著火,無數的火燄,要衝出去,衝出去,衝出去──「你有──經驗嗎?」她悄聲低問。 他的臉漲紅了,恥於承認沒有。甚至於,也忘了反問一句,她有沒有經驗?本能告訴他,她既然問得出這句話來,她一定是有了。「你──沒有?」她低嘆著,試著要推開他。她扭動著身子,要逃避,要閃開,她的扭動使他更加發狂了。「你該保持它!」她說:「你該珍惜它!現在,像你這樣的男人已經不多了。你該保持到你結婚的時候!請你──不要──」她拚命扭動身子。太遲了,寶貝。他用力拉開了兩人間的障礙物。太遲了,太遲了。他摸索著她,探索著一個神秘的快樂之泉──他聽到窗外的樹聲,風聲,海浪聲。海浪湧了上來,捲裹他,逢迎他,吞噬他── ▼第十章 凌晨,佩吟睡得很不安寧,很不沉穩,她一直在做夢,母親、父親、弟弟、醫生──的臉交替在她面前出現,她似乎又回到了六年前,鍾醫生在和他們研究是不是要開刀,母親反對,父親拿不出主意,只有她贊成,因為,她知道,不開刀弟弟也會被癌細胞蠶食而死,開刀還有一線希望。她贊成、贊成──弟弟沒有從手術台上醒過來,母親把她恨得要死──她翻了一個身,天氣好熱,他們家用不起冷氣,她覺得渾身都是汗。她用手摸摸額頭,把枕頭翻了一個面,再睡。她又做夢了,趙自耕、纖纖、頌超、維珍、維之──她苦惱的搖頭,想擺脫這些人影。「我中午來接你。」趙自耕說。「不行,我中午有約會。」她說。 中午的約會呢?頌超沒有來,一個半成熟的孩子,記不起他曾有過的諾言。趙自耕砰然的碰上了車門,好響──真的,什麼東西在響著?她一震,醒了,才聽到床頭的電話在狂鳴。電話是為母親而設的,醫生警告過她,家裡有這樣一個病人,隨時都可能出危險,她需要一個電話,和所有醫院、急救處、生命線的號碼。她抓起電話聽筒,下意識的看看錶,早上五點十分,這是那一個冒失鬼? 「喂?」她睡意朦朧的問:「那一位?」 「佩吟,是你嗎?」好年輕的聲音,好熟悉的聲音。她吃了一驚,真的清醒過來。「頌超?」她問。「是的,是我。」頌超的聲音裡有些特別,有種令人不安的沮喪和懊惱,他發生了什麼事? 「怎麼了?有什麼事嗎?」她問。 「你能不能出來?」他的語氣裡有抹懇求的意味。 「現在嗎?」 「是的,現在。」他說:「我就在你家門口,我在巷口的公用電話亭打的電話!」 「你在我家門口?」她愕然的問,不相信的。「你知道現在幾點鐘?」 「我知道,早上五點十分,我剛剛從福隆連夜開車回台北。」 「福隆?你在說些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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