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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他游著,從仰泳一變而為蛙式,自由式,他用雙腿用力的打著水,海水被他撲打得飛濺起來。越游越遠,他越游越漂亮,他那健康的皮膚被陽光曬得發亮。

  她站在水中,驚愕的看著他,開始大聲的叫嚷:「頌超!不要游太遠!你怎麼不管我啦!」

  他游過來,游到她身邊,站起來看著她。

  「你怎麼不游?」他問。

  「我根本不會游,我只會玩水!」她說。

  「哈!那你還鬧著要游泳?」

  「你怎麼可能游得那麼好?」她又驚又佩又羨慕。「你教我好不好?」他在她的驚佩下變得更矯健了,更敏捷了,更男性了。他開始教她,半認真半不認真的教。她也開始學,半認真半不認真的學。她的身子柔柔軟軟的躺在他的胳膊中,每一個蠕動引起他一陣心跳。然後,太陽開始沉落了,夕陽的餘暉把海水染紅了,管理員開始吹起哨子,要大家上岸去。

  「怎麼?」頌超驚愕的說:「這麼快就不能游啦!」

  「太陽說下去就下去。」維珍走上岸來,她的手仍然緊握著頌超的手。「天馬上就要黑了。」

  「糟糕!」頌超的理智回來了。「我們還要開車回台北呢!必須馬上動身了。」

  「讓我告訴你,好不好?」維珍的一雙手,軟綿綿的環抱住了頌超的腰,她的面頰離他只有一尺遠,她那起伏的胸膛在他眼前波動,像海浪,要捲擁他,要吞噬他,要眩惑他。她的聲音很溫柔,很甜蜜,很悅耳,很輕盈。「我們今天回不去了。」

  「怎麼回不去了?」他不解的。

  「那條北宜公路,到晚上非常危險,沒有路燈,全是連續彎路。而且很多大卡車,利用夜裡運貨,這是肇事率最高的一條路。你還是剛開車,冒這種險,是很犯不著的。說實話,我不敢讓你這麼晚開車回去。」

  「不回去怎麼辦?」他有點急。「明天我還要上班,而且,家裡會急死,準以為我第一天開車就出車禍了。你不知道我媽,她真會到警察局去報失蹤的!」

  「你不會打電話回去嗎?這兒可以打長途電話到台北,告訴他們你在福隆,告訴他們你趕不回去了,讓他們幫你明天請一天假,這不是很簡單嗎?」她鎮靜的說,凝視著他的眼睛。「我相信,假若你媽知道你要在黑夜裡開四小時的迴旋山路,她一定寧願你留在福隆過夜。」

  「哦!」他傻傻的應著,傻傻的望著她。「可是,我們住在那兒?」

  「這裡有鐵路局辦的旅館,有那種獨棟的小別墅,我們去租一棟。」她柔聲說,忽然抬了抬睫毛,眼珠閃亮。「你看過漁火嗎?」她問。「漁火?」他愣頭愣腦的重複著,心裡還在考慮要不要開車回台北的問題。「福隆是個漁港,漁船都在晚上出海,他們利用一種強光燈來吸引漁群。所以,到了晚上,你可以看到海面上無數盞小燈,像天上的星星一樣,一閃一閃的,數都數不清有多少,美得像一幅畫。」

  「是嗎?」他盯著她。「是的。你不相信,今晚就可以看到。」

  「好吧!」他拉住她的手,理智已經飛走了。「我們去訂旅館,打電話。」半小時以後,他已經和家裡通過了電話,也租到了旅館。那旅館是單獨的一棟棟小屋,建在小小的、稀疏的樹林裡。他拿了鑰匙,走了進去,才微微的一怔,原以為這種獨幢小屋,裡面一定有兩間以上的臥房,誰知卻只有一間屋子,兩張床,和一間浴室。他發了一會兒呆,才說:「我去幫你另外訂一間。」

  「啊呀,你省省吧!」維珍往床上一坐,瞪著他。「你要我一個人住一幢這種房子嗎?我不敢。你聽外面的風聲、樹聲、海浪聲──老實說,我會嚇死,我怕鬼。」

  他望著她,有些兒束手無策。

  「那要,那麼,那麼──」他喃喃的說著,用手抓抓頭,心想,自己一定是「驢」得厲害。

  「不要煩了,」她站起身來,像安慰孩子似的拍了拍他的肩。「這兒不是有兩張床嗎?我們一人睡一張。」她深深的凝視他。「我信任你。」他不說話了,眼睛仍然瞪著她,她還穿著那身「性感」得「要命」的游泳衣。你信任我,他想,我自己還不知道能不能信任自己呢!「拜託,你去車上把我們的衣服都拿進來,好嗎?」她說:「我滿身都是海水的鹹味,我必須洗個澡。」

  他被提醒了,這才覺得自己像個呆瓜。他走出去了,發現車子可以直接停到這小屋門口來,他就去把車子開了過來,再把車子中兩個人的衣服都拿進小屋裡。一進小屋,他就又愣了愣,聽到浴室裡水聲嘩啦啦的響著,看到床上拋著的兩件黑色比基尼泳衣。原來她已經在洗澡了。他關上房門,下意識的拉好窗窗,聽著水聲淙淙中夾雜著她的歌聲,她在細聲細氣的唱著一支英文歌:

  「當我還是個小小孩,
  我曾經在門口獨自徘徊,
  那天有個騎馬的人經過,
  他問我在等待著什麼?
  如果我覺得孤單,
  馬背上容得下人兒兩個!
  我跟著他騎上馬背,
  就這樣走遍東西南北!
  有一天他獨自離去,
  讓我在房裡暗暗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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