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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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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應該懂的,」他攬緊我,旋轉了又旋轉,他的聲音急促而帶著喘息。「除非你是沒有心的。你不要以為你永遠默默的坐在一邊就逃開了別人的注意,我等待一個對你表白的機會已經很久了。」我的心猛跳著。「逢場作戲吧!」我含糊的說:「這原是化裝舞會。」 「我們可以化裝外表,但是沒有人能化裝感情!」他的語氣激動了,面具上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看到他那對火灼般的眼睛。我燃燒了,被他的眼睛燃燒,被他的語氣燃燒,被那夜的燈光和音樂所燃燒。「散會後讓我送你回去。」他說。 「你太突然了,」我繼續旋轉著:「你使我毫無準備。」 「愛情不需要準備,只需要接受!」 「我不知道——」我語音模糊而不肯定。 「別說!」他迅速的打斷我。「假如你是要拒絕我,也在散會以後告訴我,現在別說!讓我作幾小時的夢吧!我的心已經快迸出我的胸腔了,你不知道我一向是多麼靦腆的,我必須感謝這個面具,使我有勇氣對你訴說。但是,你現在別告訴我什麼,好人!」 那是怎樣一種語氣,那是怎樣一種不容人懷疑的熱情!他的呼吸是灼熱的,他的手心是滾燙的——我不再說什麼,我旋轉又旋轉——瘋狂呵,我的心在整個大廳中飛翔,到這時,我才恍然的自覺,我已經愛了他那麼長久,那麼長久了。 音樂停了,他挽著我走向窗前的位子,我坐在那兒,在那種狂熱的情緒之下,反而默默無言。音樂又響了,是一支吉特巴,他問了一聲:「要跳嗎?」我搖了搖頭。我必須穩定一下我的情緒,緩和一下我的激動,整理一下我的思想。我們就這樣坐著,直到一隻大袋鼠跳到我們的面前來。「哈!柯夢南!我知道化裝成貝多芬的,除了你不會有別人!來,不要躲在這兒,難道男孩子還擺測字攤,等人請嗎?趕快來陪我跳舞!三劍客壞死了,都不肯跟我跳,他們硬說分不清我的性別。」 她一連串的喊著,完全不給別人插嘴的機會,一邊喊,一邊不由分說的拉起柯夢南,一個勁兒的往客廳中間拉。柯夢南無可奈何的站起來,被動的跟著她往前走,一面回過頭來對我說:「下一支舞等我,藍采。」 「別理他,藍采,」何飛飛也對我喊著說:「我要他陪我跳一個夠才放他呢!」他們跳起來了,我坐在那兒,心裡迷迷糊糊的,一種不真實的感覺抓住了我,這是真的嗎?這是可能的嗎?他愛的是我嗎?不是水孩兒?不是其他的什麼人?這是真的嗎?是真的嗎?一支舞曲完了,何飛飛果然沒有放開柯夢南,下一支他們又跳起來了,再下一支舞我和谷風跳的,再下一支是那個要割我的頭的印第安紅人。 「我不敢跟你跳,」我說:「怕保不住我的頭。」 「沒有人敢動你的頭,藍采,」印第安人說:「你這個頭太好了,太美了。」再下一支是小何,接下去小俞又拉住我不放。我不知道柯夢南換了舞伴沒有,我已經眼花撩亂了。好不容易,我休息了下來,溜出客廳,我跑到陽台上去透透氣,又熱又喘息。有個山地姑娘也站在那兒,我問:「是紫雲?還是彤雲?」 「紫雲。」 「怎麼不跳?」 「我要休息一下,裡面太鬧了。」 我們站了好一會兒,然後,我又回進客廳,在客廳門口,我碰到扮成老夫子的祖望,他問我:「那個山地姑娘在陽台上嗎?」 「是的。」我不經思索的說。 他往陽台去了,我忽然覺得有點不對,他是在找彤雲?還是紫雲?可是,沒有時間讓我再來考慮他的事了,柯夢南迎著我走了過來。「你在躲我嗎?藍采?」他有些激動和不安。 「沒有呀,是你一直不空嗎。」我說。 「那麼,現在能跟我跳嗎?甘蘭士。」 「你叫我什麼?」 「甘蘭士。」他很快的說:「當我扮作貝多芬的時候,請你扮一扮甘蘭士吧,如果你要否認,也等散會以後。」 「可是——」他一把蒙住了我的嘴,幾乎把面具壓碎在我的嘴唇上。 「別說什麼,跳舞吧。」 那是一支慢四步,他攬住了我,音樂溫柔而纏綿,他的胳臂溫存而有力。我靠著他,這是一個男性的懷抱,一個男性的手臂,我又昏了,我又醉了。 一舞既終,他低低的說:「取下你的面具,我想看看你。」 「不,」我說:「現在還是戴面具的時候。」 祖望匆匆忙忙的跑了過來,慌張的樣子非常可笑,一把抓住了我,他說:「彤雲呢?」 「我不知道。」我說。「糟了,藍采,」他慌張的說:「我表錯了情。」 「不,你表對了情了。」一個聲音插進來說。我們抬起頭來,又是個山地姑娘,這是彤雲。 「你什麼意思?彤雲?」祖望的聲音可憐巴巴的。 「你一直表錯了情,今天才表對了。」彤雲說。 「彤雲!」祖望喊。「別說了,我們先來跳舞吧!」彤雲挽住了他,把他拖進舞池裡去了。「他們在說些什麼?」柯夢南不解的問我。 「一些很複雜的話,」我說:「這是個很複雜的人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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