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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風情萬種的「大理」(2)


  我雖然愛極了這個花形,卻畫來畫去畫不像。最後,和鑫濤開車入深山,遍訪曼陀羅花。臺灣的曼陀羅,都又瘦又小,實在並不好看,看後非常失望。此時,我忽然見到真正開在大理國的曼陀羅,發現它「風姿綽約,飄然出塵」,真是「其奈風流端莊外,更有那,動人心處!」我就忍不住要大呼小叫了。

  鑫濤急忙給曼陀羅攝影。小王在這一路上,已和鑫濤結為知己,他們會為了樹上一隻老鷹,牆頭伸出來的仙人掌,鞋販的一車繡花鞋,白族婦女背孩子的背兜……全都停車攝影一番。此時,小王見鑫濤瘋狂拍攝曼陀羅,不明就裡,也跑來猛拍一番,一面拍,一面問我:「這個花有什麼特別?為什麼要拍它?」

  「這是大理國國花,」我認真地說,「它的名字叫曼陀曼,我走遍了全世界,沒看過這麼美的曼陀羅花!」

  我這樣一說,小王也不管底片價格,就跟著鑫濤,瘋狂地拍攝曼陀羅。蝴蝶泉,雖然沒看到蝴蝶成串,卻意外地看到曼陀羅花,對我來說,也滿心歡喜。歐陽跟著我們一路跑,隨時隨地為大家服務。他那麼希望我「不虛此行」,看到天下雨,他就歎氣,看到蝴蝶不來,他也惋惜。這時,我笑著對他說:「你看!路不會白走的!沒有蝴蝶串,就有曼陀羅!所以,我總能自得其樂!」歐陽見我笑,也就笑了。

  離開了蝴蝶泉,大家又上車去了崇聖寺的三塔,這三座白塔以中間一座為主,共有十六層。兩邊兩座,十分奇怪,會略略向中間的那座傾斜。三塔如巨筆般插在蒼山蘭峰下。游完了三白塔,我們就驅車去喜洲鎮,今晚,預備住在喜洲鎮的一個田莊裡,明天去遊洱海。

  一切都計劃得很好,可是當車子進入喜洲鎮,曲曲折折,在狹窄的小巷中東彎西拐,終於到了那座好大好大的田莊時,一切又出了意外。原來,這座田莊是以前一個大戶人家的,現在已捐出來作為賓館,是一座典型的「白族建築」。當我走進去,一見那四周鑲著花邊的大照壁,就驚喜莫名。再走到樓上,看著那四合院中的天井。樓上四周都有回廊,回廊上全有欄杆,欄杆上全雕著花,真是「雕欄玉砌」。我正驚訝著,小鐘已帶著我從前面一進,繞到後面一進,我繞過去一看,又是一重四合院,同樣有回廊有欄杆有雕花,小鐘說:「這就叫『走馬轉閣樓』」!

  我恍然大悟,這閣樓可以有好幾進,像走馬燈般右轉出一進,右轉出一進,實在奇妙。我正站在那走廊上東張西望時,歐陽又肩膀扛著,雙手拎著我們四個人的行李,氣喘吁吁地走過來喊:「你們住那一間房?」這一問才提醒了我們,仔細一研究,這田莊前進後進,樓上樓下,大概有幾十間房間,居然一個客人也沒有。推開一扇房門進去,但見桌上灰塵堆積,房中蚊子亂飛,而床上並無蚊帳。周周靜悄悄的,岑寂得可以聽到風聲如訴,我悄聲問鑫濤:「這房子不知道有多久沒人住了?」

  古老的房子,地板踩上去咯吱作響,門窗推處,低低呻吟。雕花的窗,雕花的門,好美麗的房子。都美麗得讓人蕩氣回揚,似乎每扇窗裡都有故事,每扇門裡也都有故事,不知若干年前,曾住過怎樣的白族美女?

  我們都呆住了,歐陽扛著行李不知如何是好。鄔湘叫他先把行李放在回廊上,她和小鐘忙著去找負責人。負責人還沒找到,鄔湘又「當機立斷」,說:「我看,這個喜洲田莊,大家參觀參觀就夠了,我們今晚還是回到洱海賓館去住,你們的意思如何?」

  這一說,大家又一呼百應,歡聲雷動。說真的,大家對於要住在如此空闊的大房子裡,都有些心中忐忑。初霞有潔癖,對於灰塵蚊蚋,更是滿臉怯意。這樣一來,歐陽又忙了。趕快再把我們那些箱箱囊囊搬回到車子上去。一番忙碌之後,鄔湘說:「既然已到了喜洲,就應該去海邊看看!這裡是個漁村,本來明天要從這兒出海的!」

  於是,大家就來到了「海濱」。其實,洱海只是個湖,不是海,雲南人把所有的湖泊,都叫「海子」,把所有的平原,都叫「壩子」。這洱海海濱,因為不是真的海濱,岸上綠草如茵,有幾匹馬,還有幾匹驢子,在草地上悠哉遊哉地吃草。有幾條漁船,泊在岸邊。而水中,許多人在一艘艘小漁船上,靜靜地垂釣。水裡,還有一叢叢的水草,伸出水面,迎風搖曳。整個海濱,安詳寧靜,像一幅畫。

  就在這個時候,我忽然有個大發現。

  在岸邊的石頭堆裡,有四隻小鵜鶘,正在那兒伸長了脖子,呱呱不已地啼叫著。鵜鶘,當地的漁民叫它「魚鷹」。它們會幫漁民們捕魚,叼了魚,把魚裝在頷下的皮囊裡,再吐出來。所以,漁民們都飼養鵜鶘。現在,我在岸邊看到的四隻鵜鶘,體型都和鴨子差不多大,黑色的羽毛,灰色的嘴,嘴下有黃色的皮囊。它們擠在一塊兒,既不飛走,也不避人。

  我生性喜歡小動物。一見到鵜鶘,就興奮不已。我奔過去,和四隻鵜鶘玩了起來。鵜鶘看到我伸手過去,以為有東西可以吃了,四隻鵜鶘,只只伸長了脖子,張開了大嘴,開始吃我的手指頭。我急忙四面找尋,想找一點魚來喂它們。旁邊有漁船,漁民們說不是捕魚季,沒有出去捕魚。有漁船而沒有魚,真奇怪!我又四面找尋,李蕙問我找什麼,我說:「找它們的母親呀!總應該有只母鳥呢!或者母鳥去捕魚來喂它們了!」等了半天,不見母鳥來。小鵜鶘猛啃我的手指,快把我的手指吃掉了。初霞、鄔湘弄了些乾糧來,小鵜鶘不肯吃。歐陽又弄了幾隻蝦米,挑嘴的小鵜鶘,居然連蝦也不吃。而小王和鑫濤,卻忙幫我和小鵜鶘拍照。

  我和小鵜鶘,玩得不亦樂乎。鄔湘已經和漁民商量,讓我們乘漁船出海,去洱海上「泛舟」。漁民因為可以有意外收入,欣然同意。於是,我們就坐上那原始的木制漁船,船夫用撐篙和漿,把船劃了出去。

  這樣泛舟,也別出心裁。洱海的水,是我這一路上看到的最清澈的水,絲毫沒有受到污染。坐在漁船上,看蒼山如畫,綠水無波,似乎連時間都停止了。水裡,有蒼山的影子,有白去的影子,有漁船的影子,有竹篙的影子,有我們的影子……此時此刻,真正遠離塵囂,眼中心底,都只有一片寧靜。在洱海上流連了一個小時,天色漸漸轉暗,暮色裡,寒風撲面,頗帶涼意。鄔湘及時下令,應該棄舟就車,動身回洱海賓館了。大家上了車,在夜色中往下關開去。這時,小鐘有點納悶地提出了問題:「你們明天要到哪裡去玩?」

  原來,我們這一整天,時時在改變計劃。把大量的名勝,幾乎一天都看完了,最後,連洱海泛舟,也用漁船取代了遊艇,給「泛」過了。這一下,可把小鐘給難倒了,除非把我們帶去遊蒼山,否則,就無處可去。但是,遊蒼山,就不是一兩兩天的事了,要十天半月才行!此時,鄔湘第三度「當機立斷」,發言說:「明天就動身回昆明!反正大理該玩的地方都玩過了,但是,昆明還有好多地方沒去呢!像西山龍門、華亭寺、金殿、築竹寺、黑龍潭……好多地方都可以去!大家的意見如何?」

  又是一呼百應。鄔湘這三次「當機立斷」,使我對她佩服不己。我們把她策封為大王,實在是有道理的。

  第二天,我們一早就動身回昆明。大理,雖然只短短地停留了一天,但是,我對它的各種特色,不論風景、民俗、建築、古城、山水……以至於曼陀羅和小鵜鶘,都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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