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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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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把蒙住了他的嘴,她的眼睛熱烈的盯著他,那對眼睛那樣亮,那樣燃燒著火燄,她整個的靈魂與意志都從這對眼睛中表露無遺了。「我不願見你嗎?」她喘著氣低喊:「我夢過幾百次,我祈求過幾百次,我在心裡呼號過幾百次啊,慕槐!你不會知道的!你不知道!」淚重新湧出她的眼眶,沿頰滾落。她抽噎著,泣不成聲了。「我知道!我知道!你別哭吧,求你別哭!」他急急的喊,再用唇去堵住那張抽噎的嘴。 「我不哭了,我真的不再哭了!」她說:「你瞧,我不是笑了嗎?」她笑得好可憐,好可憐。「慕槐,我是個小傻瓜,我一直是的,假若你當初肯多原諒我一點──」 他再度把她的頭緊壓在他的胸口,她聽到他的心臟在那兒擂鼓似的敲動著他的胸腔,那樣沉重,又那樣迅速,他的聲音更加嘶啞了。「你說過的,我是個混賬王八蛋!我是的。」 「啊!慕槐!」她低呼。「我才是的。」 雨,一直在下著,她的頭髮開始滴水了,那風衣也濕透了,她打了個噴嚏,冷得索索發抖。他摸著她濕濕的頭髮,嘗試用自己的皮外套去包住她。 「你必須進去了,」他說,「他隨時會回來。快,告訴我吧!什麼時候你能見我?」 「明天!」她鼓著勇氣說。 「什麼地點?什麼時間?」他急切的問。 「下午兩點鐘,我在敦化南路的圓環處等你,不要騎車來,見面之後再研究去什麼地方。」 「好,我會先到圓環,」他說:「你一定會到吧?」 她遲疑了一下。「萬一我沒到──」 「別說!」他阻止了她。「我會一直等下去,等到晚上六點鐘,假若你明天不來,我後天兩點再去等,後天不來,我大後天再去等──一直等到你來的時候!」 她看著他,痴痴的,淒涼的,不信任的。 「慕槐,這真的是你吧?」 「羽裳,這也真的是你吧?」 他們又擁抱了起來,緊緊的吻著,難捨難分的。終於,他抬起頭來:「回房裡去吧,羽裳,你不能生病,否則我明天如何見得到你?回去吧!一切都明天再談,我有幾千幾萬句話要告訴你!現在,回去吧!」 「好,」她順從的說,身子微微後退了一些,但他又把她拉進了懷裡。「聽我說,」他憐惜的望著她:「回去馬上把頭髮弄乾,洗一個熱水澡,然後立刻上床去,嗯?」 「好。」她再說。他鬆開了手。「走吧!快進去!」她望著他,慢吞吞的倒退到門邊,站在那兒,她呆立了幾秒鐘,然後,她忽然又跑了過來,把手伸到他的唇邊,她急急的,懇求的說:「你咬我一口,好嗎?」 「為什麼?」 「咬我一口!」她熱切的說:「咬得重重的,讓我疼。那麼,我回到房裡,就會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了!」 他凝視她,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羽裳!」他低喊,然後,猛然一口咬在她的手腕上,咬得真重,抬起頭來,他看到自己的齒痕深深的印在那手腕上面,他內心絞痛的吻了吻那傷痕,問:「疼嗎?」 「疼的!」她說,但滿臉都煥發著光彩,一個又美麗又興奮的笑容浮現在她嘴角邊。抽回了手,她笑著說:「明天見!」 很快的,她奔進那大門裡去了。 ▼第十六章 像一個最最聽話的孩子,一回到屋中,關好房門,羽裳就輕悄的奔上了樓,把那件濕淋淋的風衣丟在臥室的地毯上,拿了塊大毛巾,她跑進了浴室。 呵,怎樣夢一般的奇遇,怎樣難以置信的相逢,怎樣的奇蹟,帶來怎樣的狂喜呵!她看了看手上的齒痕,用手指輕輕的觸摸它,這不是夢,這不是夢,這竟是真的呢!他來了,那樣踏著雨霧而來,向她說出了內心深處的言語!這是她幻想過幾百幾千幾萬次的場面呵! 脫下了濕衣服,打開了淋浴的龍頭,她在那水注的衝擊下伸展著四肢,那溫暖的水流從頭淋下,熱熱的流過了她的全身。她的心在歡騰,她的意識在飛躍,她如臥雲端,躺在一堆軟綿綿的溫絮裡,正飄向「海天深處」!她笑了,接著,她唱起歌來,無法遏止那喜悅的發洩,她開始唱歌,唱那支她所熟稔的歌:「海鷗沒有固定的家,牠飛向西,牠飛向東,牠飛向海角天涯!漁船的纜繩牠曾小憩,桅桿的頂端牠曾停駐,片刻休息,長久飛行,直向那海天深處!……」 直向那海天深處!「那麼,我的名字叫海天!」他說的,她該飛向他呵!飛向他!飛向他!她仰著頭,旋轉著身子,讓水注從面頰上沖下來。旋轉吧,飛翔吧,旋轉吧,飛翔吧!她是隻大鳥,她是隻海鷗,她要飛翔,飛翔,一直飛翔! 淋浴的水注嘩啦啦的響著,她的歌聲飄在水聲中,她沒有聽到汽車停進車庫的聲音,也沒聽到開大門的聲音,更沒有聽到有人上樓的聲音,只是,倏然間,浴室的門被打開了,接著,那為防止水霧的玻璃拉門也一下子被拉開,她驚呼一聲,像反射作用般抓住一塊毛巾往自己身上一蓋,張大了眼睛,她像瞪視一個陌生的撞入者般瞪視著那個男人──她的丈夫──歐世澈。「你好像過得很開心呵!」他說,笑嘻嘻的打量她。「怎麼這麼晚才洗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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