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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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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湘怡不敢看面前那張臉色越變越可怕的臉:「我有剋夫之命,娶了我的人會遭橫禍──」 「什麼!」 「我又漏財,注定一生窮苦──」 「什麼!」那位科長跳了起來,急急的喊:「船夫!船夫!把船靠岸!我下午還有事哩!」 好不容易,湘怡總算擺脫了那位張科長。沒有耽誤一分鐘,她直接就奔向了嘉文家裡。想像中,那慶祝會一定愉快而熱鬧,現在應該正是最歡樂的時候,他們會在跳舞?唱歌?說笑話?胡如葦準要表演一手他四不像的蘇三起解。嘉齡和紀遠的歌喉,可欣的微笑──嘉文!他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走進了杜家的花園,音樂聲已清晰可聞!不是舞曲,不是蓓蒂佩姬也不是強尼賀頓,卻是柴可夫斯基的D大調小提琴協奏曲。客廳裡人影紛紛,但,沒有歡笑也沒有叫鬧,有什麼事不對了?推開了玻璃門,湘怡跨進客廳,廳內確實是一副慶祝會的樣子,耶誕節用剩的彩紙和花球又都懸掛了起來,幾盆冬青樹從院子裡移進室內,亭亭然的豎立在屋角。被邀請的客人們(大部份都是嘉文和可欣的同學,以及一些年輕的親戚)正散在房間的各個角落,不耐的握著茶杯,三三五五的聚在一起,低聲的談論著,不知在等待什麼。看情形,這慶祝會似乎還沒有正式開始。 湘怡在人群中找尋可欣和嘉文,一個都不在。她再搜尋紀遠、嘉齡和胡如葦,也都不見人影。只有阿珠笑容可掬的在人群中遞送著飲料。她走過去,迎住了阿珠,問: 「少爺呢?」 「在裡面,和唐小姐在一起。」阿珠指指客廳後面的走廊。 「小姐呢?」湘怡再問。 「不知道。」 湘怡困惑的凝了凝神,就推開客廳通走廊的門,走到嘉文的房門口,在門外聽不出裡面有什麼動靜。她敲了敲門,沒有等回音就把門推開,才推開她就懊悔了,可是已來不及關上。 門裡,嘉文坐在一張安樂椅裡,可欣卻坐在他腳前的地板上,把披垂著濃郁的黑髮的頭撲伏在他的膝上。嘉文的手覆著她的頭,不知在向她低訴些什麼。湘怡沒料到門裡是這樣一個纏綿的鏡頭,想退開已經遲了,聽到門聲,可欣迅速的從地上跳了起來,嘉文也抬起了頭。看到可欣,湘怡更加吃了一驚。她沒有化妝,也沒有修飾,散滿髮絲的臉上淚痕狼藉。 湘怡愕然的說:「怎麼?你們吵架了?」 「不是,」嘉文搶著說,因湘怡的來臨而有些如釋重負。「你來得正好,湘怡。可欣大概太累了,你勸勸她吧!她說了許多莫名其妙的話,我聽都聽不懂。」 「到底是怎麼回事?」湘怡更弄不清楚了。「外面一屋子客人沒有人招呼,你們兩個躲在這兒淌眼淚。杜伯伯怎麼也不在家?」 「他去訂酒席,忙晚上的宴會。」嘉文說。 「晚上還有個宴會嗎?」湘怡問。 「是的。」嘉文神秘而愉快的微笑了,走到湘怡的身邊,低低的說:「湘怡,你勸勸可欣,最近接二連三的事使她受不了,她有點緊張過度,說什麼配不上我啦,怕我娶了她會後悔啦──盡是些莫名其妙的話。你安慰安慰她,我先出去招呼一下客人。」說完,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把可欣拉到湘怡身邊,自己溜到室外去了。 湘怡望著可欣,後者已經拭去了面頰上的淚痕,看來平靜得多了。「怎麼了?可欣?」湘怡問。 「沒什麼。」可欣說,走到書桌前面,拿起一面小鏡子,整理著散亂的頭髮。她的臉色蒼白凝肅,眼睛迷茫而淒苦,但她顯然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緒。「客人是不是都來了?」她從鏡子裡望著湘怡問。 「我看差不多到齊了。」 「紀遠呢?也來了?」她不動聲色的問。 「我沒看到紀遠,也沒看到嘉齡和胡如葦。」 「胡如葦找嘉齡去了,嘉齡找紀遠去了。」可欣靜靜的說,拿出粉盒來掩飾剛剛的淚痕。 「是麼?」湘怡泛泛的問,狐疑的看看可欣。 「我猜是這樣。」可欣闔上粉盒,拂了拂頭髮,又整整衣裳,她看來又容光煥發了。帶著種勉強提起的精神,和幾分做作的聲調,她提高聲音說:「走吧!我們去讓那些男孩子們活潑起來!」 走進客廳,可欣首先換掉了那張不合時宜的唱片,一支倫巴舞曲活躍的跳了出來,可欣拉著嘉文的手,翩然起舞,一部份的客人加入了,室內的氣氛立即改觀。倫巴過去之後,是支吉特巴,可欣笑著對嘉文說: 「你的身體剛好,這支舞曲對你太激烈了一些,還是看別人跳吧!」她走開去,端起了茶几上的糖果盤子,去請那些沒有跳舞的客人們吃。 嘉文倚著窗子,眼光不自覺的跟隨著可欣輕盈的身子旋轉,那細弱的腰肢擺動了裙幅,那張柔和的面孔透露著剛毅的神情。這是可欣,溫柔裡有著剛強,順從中有著叛逆,這是可欣,一本最難讀也最費解的書──但,卻多吸引人哩!你永不會對這本書厭倦。──這是可欣!他的可欣!只要望著她,你就能感到喜悅與滿足的情緒在體內流動。這是可欣,他的可欣! 室內的氣氛是越來越熱鬧了,一些人包圍住了嘉文,詢問這次打獵的詳細經過。嘉文的興致被大家所鼓動,開始熱心的敘述了起來,誇張描寫的地方當然不在少數,尤其關於他如何打中那隻羌。可欣在大廳中繞來繞去,招呼那些客人,而一當大家都喧鬧起來之後,她反而沉靜了。找了個不受人注意的角落,她靜靜的坐下來,出神的凝視著房門口。 客廳門口人影一閃,嘉齡穿著一身火似的紅衣服跑了進來,她後面緊跟著的是氣喘喘的胡如葦。嘉齡顯然在發脾氣,胡如葦卻在一個勁兒的賠小心。走進室內,嘉齡把大衣摔在沙發椅裡,自己往椅子裡重重的一坐,噘著嘴說: 「你跟著我幹嘛?你這個糊塗鬼!」 「別把氣出在我身上好不好?小姐?紀遠那個人你知道,沒一天肯安份的,誰曉得他──」胡如葦苦著臉說。 「別跟我提紀遠!」嘉齡沒好氣的嚷:「你懂得什麼?紀遠,紀遠,紀遠!我聽得都煩死了!」 「好,好,好,不提,不提。」胡如葦一迭連聲的說:「跳舞,怎麼樣?」 「沒興趣。」 「那就陪你聊天。」 「也沒興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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