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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掩護?」紀遠鎖起了眉頭:「掩護什麼?」

  「掩護你自己,你好像──」她頓了頓。「經常用很多煙幕彈,把自己隱藏起來。」

  「是麼?」紀遠聳聳肩,語氣忽然生硬冷漠,還微微的帶著些不耐。「我不大明白你的意思。」

  「你是明白的,」可欣固執的說:「你藏起你自己,因為你害怕別人走進你的領域裡!」

  「我的領域!」紀遠煩躁的說:「我的什麼領域?」

  「我也不知道,」可欣搖頭,困惑在她臉上加深:「你是個難以解釋的人!」

  「那麼,別冒險去解釋!」紀遠說,注視著腳下的道路。「每個人都會有隱藏的一部分,你也是如此。既然別人要隱藏,最聰明的辦法是不去揭穿,對不對?」他抬起眼睛來望著她。「你是不是常常這樣魯莽的去剝別人的外衣?」

  可欣的臉紅了。「對不起。」她訥訥的說。

  「沒關係!」他表現得很灑脫,好像她真犯了什麼不可饒恕的過失。拉了拉肩上背袋的帶子,他邁開大步,把可欣拋在身後,大踏步的走到前面去了。

  可欣注視著他的背影,那矯捷的步子和他那高大的身形有些不相稱,但他卻像是山和林野的一部分。

  木馬道走完了,路又變得陡峻而艱險起來。嘉齡仍然唱著歌,和紀遠走在一塊兒,紀遠不時回過頭來拉她一把,並且和她大聲的談笑著。嘉齡顯得很興奮,纏著紀遠,她開始學著那支山地歌,她圓潤的歌喉和他雄渾的嗓音混在一起,出奇的動聽。每當有一個陡坡時,她就止住歌聲,讓紀遠拉她過去。紀遠笑著唱著,拍打著嘉齡的肩膀,好像她是個男孩子一樣,嘉齡的笑聲像泉水般流瀉了出來,清脆的蕩漾在山林之中。

  「他們像一對兒,」湘怡在可欣耳邊說:「胡如葦要失戀了!」

  「唔,」可欣有些神思恍惚:「紀遠?他不會喜歡嘉齡。」

  「你怎麼知道?」湘怡說:「嘉齡是越來越好看了,很少有男人能抵制美麗的女性的。」

  「他們並不相配。」可欣說,注視著前面一對歡笑著的人影。

  「不相配?」湘怡抬了一下眉毛。「我倒覺得他們非常相配!都屬於外向型的,活潑,愛玩,愛動的典型。」

  「是嗎?」可欣淡淡的問。心不在焉的跨上了一條新的棧道。由於棧道已經走得太多,膽量也訓練出來了,對於棧道不再像剛走時那樣害怕和顧忌。從一根橫木上越到另一根橫木上,她低垂著頭,一步步的走著。

  突然間,她聽到前面有人驚心動魄的大叫了一聲:

  「可欣!注意!有一根木條是斷的!」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她的腳踏了一個空,在意識到危險以前,整個身子都翻倒了下去。接著,是木條折斷的聲音,和發自自己嘴中的一聲尖叫。本能的,她伸手想抓住點什麼,卻什麼都沒有抓到。整個人就以驚人的速度,像個皮球一般從山崖上向下滾。她咬緊牙齒,腦子裡已無意識,連恐怖的感覺都沒有,只能被動的、昏亂的、聽天由命的一路滾著。
  可是,猛然的,有個人影迅速的從上面滑了下來,連滾帶跌的撲向了她,接著,她覺得自己被人抓住又抱住了,有人把她的頭壓在懷裡,用手緊緊的護住了她。下滾的速度依舊未減,不過,已不是她一個人向下滾,而是兩個人。終於,她覺得像煞車忽然煞住一樣,她不再向下滾了,但她依然蜷伏在地上,不敢抬起頭來。

  「好了,沒事了!」她耳邊有個鎮靜的聲音,輕鬆的說:「站起來吧!檢查檢查有沒有摔傷了那兒?」

  她慢慢的抬起頭來,接觸到的是紀遠嘲謔和滿不在意的眸子,閃爍著一絲輕蔑和不耐,冷冷的望著她。

  「怎麼?還捨不得站起來呀?」他蹙著眉說:「我想,這地上沒有什麼值得留戀的!」

  她站了起來,雙膝在劇烈的顫抖著,手臂上擦破了一塊皮,正流著血。她喉嚨裡梗著個硬塊,有種想哭一場的衝動,並不為了摔這一跤,只為了摔了跤後還要看別人的臉色。

  紀遠對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點點頭說:

  「從那邊繞上去吧。記住,以後摔跤的時候先保護頭部,像你那樣豁出去,一切不管的滾法,碰上一塊石頭就沒命了?!好了!你還不爬上去,在等什麼?」

  她咬住了嘴唇,一語不發的從另一邊向上面爬,一個山地人已滑下來接應她,把她拉到了上面。大家立即包圍了過來,嘉文蒼白著臉,顫慄的抓住她的手腕,抖動著嘴唇,喃喃的喚著:「可欣!可欣!」他的眼睛裡凝著淚,看他的樣子,好像可欣已經沒命了似的。

  紀遠走過來,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忍耐的說:

  「什麼事都沒有,別緊張,誰爬山能夠保證不摔跤?你倒是找出紗布繃帶來給她包紮一下,最好上點消炎藥膏!」

  說完,他逕自走到前面去了,和那幾個山地人嘰哩咕嚕的講山地話,大概討論棧道的安全問題。可欣站在那兒,竭力憋住胸頭翻滾著的一股沒來由的委屈感,捲起了衣袖,讓湘怡幫她裹傷。嘉文站在一邊,仍然不能抑制他的顫慄,一面緊緊的握住可欣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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