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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哦,」老太太頭也不回的整理著她的,嘴裡叫著說:「還說我要『弄亂』他的房間呢!他這還叫房間呀!再三天不整理,連他的人都要被垃圾埋起來了!」抬起頭,她對她的孫女命令的說:「去!給我提一大桶水來!」

  小辮子遵命辦理。

  紀遠洗了臉,走到房門口來看了看,歎著氣說:「今天我的房間非遭殃不可了!」

  「你還不去會客去!」阿婆嚷著,把地下的書報雜誌報紙一股腦兒的收集在一起,紀遠看得驚心動魄,嘀咕的說:「小心,別碰壞我的設計圖!」

  「你放心好了,弄不壞的!」阿婆大聲說,「讓客人等你這麼久,算有禮貌哦!」

  紀遠回過頭來,對門口的小辮子作了個鬼臉,縮縮脖子,伸伸古頭,小辮子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紀遠轉過身子,大踏步的走進客廳。客廳中,杜嘉文正靠在籐椅裡看報紙,報紙攤在膝上,手指卻輕輕敲著茶几,一股百無聊賴的樣子。

  紀遠高興的喊:「怎麼?嘉文?是你?簡直沒料到!你一大清早來幹嘛?」

  「我也沒料到你會起得這麼晚!」嘉文說,看了看表:「九點半了!」

  「昨天畫一張建築圖,畫到深更半夜。」紀遠說:「我的哲學是:工作的時候儘量工作,睡覺的時候儘量睡覺,玩的時候儘量玩!所以,只要倒在床上,不睡夠是不會起來的,今天還算給你面子呢!怎麼?有事嗎?這樣急衝衝的跑來!」

  「有一件大事!」杜嘉文笑吟吟的說。

  「什麼?」「我是銜命而來,請你幫忙安排一次打獵。」

  「打獵?」紀遠詫異的問:「誰要打獵?」

  「我們。我,可欣,嘉齡,胡如葦,還有鄭湘怡——反正,就是我們這一群。」

  紀遠凝視著嘉文,好半天,才說:「你們想不出別的玩意了,是吧?打獵,你們想怎麼樣打?是找個小土坡爬爬,打兩隻小麻雀就算了呢?還是真正到深山裡去打野獸?」

  「當然是深山裡啦!」杜嘉文迫不及待的接了口,興致勃勃的說:「你不知道,自從耶誕節晚上你來轉了一趟之後,我們那些小姐們就都迷上了打獵,尤其嘉齡,鬧得個天翻地覆,成天嚷著要去打獵。我們計畫趁元旦放兩天假的便利,去山上大規模的打一次獵。」

  「大規模?」紀遠笑了笑,把阿婆給杜嘉文倒的一杯茶端起來就喝。「如何大規模法?騎著馬,帶著獵犬,像電影裡拍攝的十八世紀中,歐洲貴族的打獵一樣,再找一大群人把養好的鹿放出來,趕到你們的身邊,讓你們這些少爺小姐放上一兩槍過過癮。等小鹿倒地時,你那位唐小姐、鄭小姐等還可以表演一兩幕昏倒——」

  「別說笑話!」杜嘉文不快的蹙蹙眉:「別人和你正正經經的商量,難道你以為只有你紀遠才配打獵?你這人什麼地方都好,就有這麼點小毛病,經常要流露出一份優越感,彷佛別人都不如你!」

  紀遠笑了,走到窗子前面去靠著,太陽光透過了玻璃窗,在他的皮夾克上反射著亮光。他那彎彎的嘴角上,還確實帶著抹充滿優越感的笑。拿起了茶几上一個擺飾用的音樂匣,他上了上發條,聽著清脆的樂聲輕瀉出來:「少女的祈禱」,祈禱些什麼?

  「好吧,如果你們真要去,我當然奉陪,而且儘量幫你們安排。我只是怕小姐們會吃不消,山上並不像想像中那樣好走,有路的地方還好,沒路的地方是相當要命的,假如上了一半的山就想撤退,那可沒意思了。」

  「你放心,可欣和嘉齡都不是那種嬌嬌弱弱的女孩子,唯一成問題的是湘怡,但是,據我想,也不會怎麼樣的。反正路是人走出來的,沒路就開路吧!」

  「說得容易!」紀遠的笑意更深了。「你們準備爬什麼山?」

  「你說呢?最好不要太高的,而且是在臺北附近的。」

  「讓我想想看。」

  紀遠深思的望著手裡的音樂匣,那是個小鋼琴的模樣,上面有一個芭蕾舞女的玩偶,可以跟著音樂起舞。

  「這樣吧,」他抬起頭來:「烏來附近有個波露山,大概一千多公尺,如果到了波露山還有興趣往高裡走,我們還可以再上一層,到卡保山去。」

  「有野獸嗎?」杜嘉文問。

  「除了熊,什麼都有。鹿、獐子、野豬、飛鼠、羌——那兒是群獸出沒的地方,也是泰耶魯族的狩獵區。不過,很難走,你確定小姐們吃得消?」

  「我去問她們,吃得消再去,不能半途而廢!我想沒問題!」

  「好吧!那你就趕快準備東西,假如預備三天時間的話,就要準備三天的食物,這樣算起來,大概每人要背十五公斤以上的東西。」

  「什麼?」杜嘉文嚇了一大跳:「還要背東西?」

  「不背東西,到山上吃什麼?睡什麼?」

  「要帶些什麼呢?」

  「帳篷、睡袋、水壺、毛毯、米、麵包、青菜、油、鹽、醬油、味精、香腸、肉類、酒、洋火、針線——」

  紀遠一連串的報了下去,杜嘉文瞪大了眼睛,以為紀遠在開玩笑。但,紀遠一臉的正經,似乎又不像是開玩笑。終於,杜嘉文忍不住的打斷了他:「你在幹什麼?別弄錯了,我們只是上山去打獵,又不是移民到那兒,也不是去開飯館,怎麼油鹽醬醋都得帶?還要什麼針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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