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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狐》(6)


  真的,沒有多久,雲鵬就借著吟霜的「猜測」,破了一件家庭糾紛的案子。這件案子的外表非常簡單,犯罪動機和事實也很鮮明,假若沒有雲鵬的細心和吟霜的「猜測」,恐怕會造成一件永遠無法昭雪的沉冤。案子是這樣的:有一個在楊家集開皮貨莊的商人,名叫朱實甫,由於多年刻苦經營,家裡的財產,也相當殷富。他家裡原有元配孔氏,生了一個兒子,今年十二歲,小名叫興兒,因為僅有這一個兒子,當然朱實甫視為珍寶,寵愛萬分。家裡一向也平安無事,但是今年初,朱實甫又娶了一個姨太太高氏,這高氏只有十八、九歲,長得非常漂亮。朱實甫中年納妾,姨太太又年輕標緻,他當然很寵愛這姨太太。

  沒幾個月之後,姨太太懷了孕,從此天下就不太平。大概姨太太非常忌妒大婦孔氏的兒子興兒,因此,興兒常常哭哭啼啼的奔去找父親,身上傷痕累累,一經詢問,卻是姨太太高氏所為。朱實甫心裡雖然很不痛快,但是,實在喜愛高氏,迷戀之餘,也不願深究。於是,事情就發生了!這天下午,興兒肚子餓,吵著要吃東西,孔氏就去廚房做合子給他吃,當時高氏也在廚房中幫忙。合子是一種北方的麵食,是用兩張烙餅,中間夾著韭菜肉絲,相當於餡餅一類的東西。興兒吃了一半,忽然舌頭覺得一陣刺痛,吐出嘴裡的東西一看,竟有一根細針,貫穿在韭菜莖中,興兒大叫「有人要殺我!」撲奔父親。朱實甫查問之下,知道高氏也在廚房,不禁大怒,這次實在忍無可忍,所以綁了高氏到衙門裡來見官。

  雲鵬看那高氏,頗有幾分姿色,但是並不像個奸刁的婦人,一經詢問,只是垂淚,再三叫:「大老爺明察!」雲鵬有些疑惑,心想姨太太要謀殺大婦之子,倒也可能,用針混於食物中,這謀殺方法未免太笨,但是鄉愚之婦,也未始不可能。再詢大婦孔氏,卻是個樸拙木訥的鄉下婦人,直挺挺的跪在堂上,已嚇得臉色發白,無論怎麼問她,她只是磕頭。再問高氏,孔氏待她如何,高氏卻極口稱揚。再問孔氏,高氏是否有僭越之處,孔氏卻叩著頭說:「妹子不是這樣的人!」

  問她喜歡高氏嗎?她卻又說喜歡。

  雲鵬失去了主意,只得把高氏押在牢中。一切罪證鮮明,高氏似乎難逃刑責。回到府邸,雲鵬忽然靈機一動,請來吟霜,他把整個案子告訴吟霜,問她說:「憑你的『猜測』,高氏是罪犯嗎?」

  吟霜沉思了半晌,說:「這件案子可能正相反,我們只想到姨太太會猜忌大婦之子,又焉知道大婦不會猜忌姨太太之子呢?現在高氏又得寵,又有了身孕,萬一生子,必然更加得寵。或者,這是大婦自己做的,為了陷害姨太太。」

  「我也這樣想過,」雲鵬說:「可是,那大婦孔氏,完全是個老實人,話都說不清楚,我實在無法相信她會如此刁猾。或者,你應該給她們看看相。」

  「爺,」吟霜笑著說:「清官難斷家務事哪!這樣吧,我姑且試試看,明天您再審訊她們一次,我在簾子後面偷看一下。」

  於是,第二天,雲鵬再傳來一干人,重審一次。吟霜在簾後偷窺。雲鵬下堂後,吟霜笑吟吟的說:「爺,您叫人把那孩子興兒傳來,讓我和他談談,包管那罪犯就手到擒來了!」

  「是嗎?」雲鵬懷疑的問:「你認為興兒會知道一些端倪嗎?」

  「您不知道,爺。」吟霜仍然笑容可掬,似手已胸有成竹。「孩子是世界上最敏感的動物,誰要害他,興兒一定心裡有數。」

  雲鵬揚了揚眉,此話頗為有理。他即刻令人傳興兒來,片刻之後,興兒到了,葛升一直把他帶入府邸,送到雲鵬和吟霜的面前來。那孩子長得倒是一股聰明相,一對骨溜溜的大眼睛,機伶伶的轉著,不住好奇的東張西望。

  「哎,你就是興兒嗎?」吟霜溫柔的問,笑嘻嘻的。

  「是的。」

  「你爹疼你嗎?娘也疼你嗎?」

  「是的。」

  「姨娘呢?」孩子的大眼睛一轉,撇了撇嘴。

  「她是壞女人!她要殺我!」

  吟霜的臉色陡的一沉,笑容盡斂,「啪」的一聲,她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大聲的叫:「來人哪,把這奸刁的壞孩子捆起來,給我燒一盆燒紅的烙鐵,我要把這張說謊的嘴給燒爛,看它還胡說八道,造謠生事不?」孩子吃了一驚,頓時嚇得臉色發白,簌簌發抖,一面掙扎,一面極口的嚷著:「我不了,我再也不敢了!」

  「說!傷痕是你自己弄出來的嗎?針也是你自己放到餅裡去的嗎?快說!」

  「是……是……是我。」

  「誰教你的?為什麼?」

  「是金嫂,她說姨娘生了弟弟,爹就不疼我了!」孩子哭著說。「金嫂是誰?」

  「是我家的老傭人。」案子就這樣破了,一切都是老傭人教唆著小主人做出來的,那老傭人因為和高氏的丫頭吵了架,銜恨在心,所以想出這樣一條毒計,孔氏也完全不知情。而孔高二氏,私下交情還相當深篤呢!事後,雲鵬對吟霜說:「我實在服你了,你怎麼會懷疑到孩子身上去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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