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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經過此事,耀平被王尚書視為救命恩人,想將掌上明珠許配給耀平,這消息立刻傳遍京城,成為市井小民茶餘飯後的閒聊話題。怎知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耀平對王尚書的女兒一點興趣也沒有,為了避嫌,除非尚書府中真有人生病,否則耀平對於王尚書的邀宴,一概謝敬不敏。

  雖然此事讓耀平聲名大噪,但也惹來不少麻煩,上至朝廷文武官員,下至坊間富貴人家,莫不爭相邀請有「藥瓶子」綽號的耀平入府看病,但多數的人並沒有什麼大病痛,只是為了爭睹少年扁鵲的翩翩丰采。尤其是常年處在閨閣繡戶裡的名媛淑女們,更是對此趨之若騖,終日學那西施捧心,裝出種種莫名的病症,只為偷覷耀平一眼,一解相思病。

  「三哥,為了應付那些無聊的官家小姐,浪費了我許多時問,況已,心病還要心藥醫,我可醫不了尚書小姐的心病。」耀平邊說邊著手調配藥材。

  「別跟我裝糊塗了,你不就是那帖心藥嗎?」靖平澀澀的調侃道,「京城裡都說你的藥瓶子裡,什麼仙丹妙藥都倒得出米,依我看,你本身就是一帖仙藥,連沒藥可醫的相思病,都叫你給醫好了。」

  「三哥,你別拿我開玩笑了,尚書千金的相思病憑我是醫不好的,藥引子不在我身上,這只是尚書大人一相情願的想法。」耀平俊俏的臉上顯出一抹笑意。

  「藥引子不在你身上,怎麼會呢?」

  「你就這樣跟尚書大人說吧,他是個聰明人,應該會明白的。」

  「可是恩師說今天一定要你過府,二小姐已經病了好多天,他非要你去看看不可。」

  「三哥,你去也是一樣,說不定你才是那帖心藥。」耀平大笑道。

  「你敢消遣我!」為了掩飾心裡那份莫名的悸動,靖平抓起手邊的本子朝他扔去。

  「嘿!先別急著扔我,說不定以後你還得感謝我呢!」耀平將一帖配好的約村用油紙包好遞給他。「你把這包藥送到尚書府,二小姐服下這帖藥後,保證藥到病除。」

  「真這麼靈?」靖平懷疑的看著手中的油紙包,「你又沒把脈,也沒觀氣,怎麼知道二小姐吃了這帖藥病就會好?」雖然知道耀平是神醫,但是隔空診病也未免太神奇了點。

  「總之你就這樣說,藥的煎法等會我寫給你。個過記住,你一定要當向將這帖藥交給二小姐,不然這藥就沒用了。」耀平一臉嚴肅的交代著。

  「當面交給她?這怎麼可能?二小姐是千金之軀,哪是說見就能見得到的。」靖平急聲嚷道。尚書府門禁森嚴,養在深閨內院的女眷,除非有喜慶節日,否則根本不能輕易見到,想當初他與晴雯小姐的一面之緣,也是因為恩師的壽宴才……

  「這就不在我負責的範圍內,要看你自己的本事啦。」說完,耀平提了藥箱,轉身離去,留下靖平愣得的坐著。

  「當面交給她……」靖平喃喃自語。

  耀平剛離開禦史府沒多久,天色就變得暗沉。

  「少爺,好像要下雨了。」培茗皺眉問:「你還要到陳大娘家看診嗎?」

  「當然。」耀平簡單的回答。

  陳大娘是名靠針線縫衣維生的婦人,依耀平的身分而自,實在沒有必要特地出診,因此培茗以為專程冒雨前往一平民白姓家裡看診,實在不划算。

  「醫者父母心,病人不分貴賤。培茗,你懂嗎?」他的心思被耀平一語道破。

  「是的,少爺。既然少爺堅持要出門,那麼我先回府取把傘可好?」眼見大色越來越暗,培茗擔心主子會淋成落湯雞,他可擔不起照顧主子不周的罪名。

  「也好,你把藥箱給我,我先往陳大娘家去。」耀平接過培茗遞來的藥箱後,逕自往前走。

  耀平邊走邊回想十六年前,乍到京城時種種的不適與思鄉情緒,他仍記得當時自己眉宇間那份天真的神情。但在歲月無情的洗禮下,那份稚嫩早已悄然隱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份成熟與自信。耀平舉手投足間的溫文爾雅,與長年在馬背上征戰,粗手粗腳的滿族漢子相比,自然多了一份雍容的神態,就是這份與眾不同的氣質,不知迷倒多少貴族千金與官家小姐。雖然大清律令明定滿漢不得通婚,但是死板枷鎖禁忌,怎栓得住豆蔻年華的少女芳心。

  耀平承認,乍入百花叢,他也曾目眩神迷、心蕩神馳,但每當夜深人靜時,他心中總會浮現一個模糊的小身影,像一簇小火花,點亮他被蠱惑的心。

  當初就是因為她,耀平決心讓自己成為一個能獨立自主、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同時,他選擇了暫時的分離,讓歲月去發酵那份尚未成熟的情感。時光荏苒,十六年的光陰足以讓一個小嬰孩,年成一朵亭亭淨植的出水芙蓉。

  「或許……是該回去的時候了。」耀平停在橋心,低頭望著開始泛起細小波紋的水面,喃喃自語著。

  「少爺,少爺……」培茗閃過躲雨的人群,快步奔向橋心。

  「傘,少爺。」培茗撐起汕紙傘,遮住開始轉大的雨。

  「謝謝你,培茗。」耀平伸手接過傘,「勞煩你還特地跑這一趟。」

  培茗搔搔腦袋,不好意思的說:「這本來就是應該的嘛!況且若是讓少爺淋雨,這是培茗的不是。」

  耀平笑著拍拍他的肩膀,「你我就好比親兄弟一樣,別這麼說。」

  「培茗怎敢和少爺稱兄道弟,只要能跟在少爺身邊,培茗就心滿意足了。

  論身分,培茗是所謂的「家生奴婢」,也就是世代代為主服務的奴婢,他們所生的子女也是奴婢,身分比一股奴婢還要下賤。

  當初耀平初到京城,靖平看培茗和耀平年紀相當,培茗性格又忠誠機靈,使遣培茗和耀平作伴。雖然兩人看來是主僕,但耀平自小就把培茗當成自家兄弟,培茗也敬重耀平的醫德和才學,所以兩人之間有著像兄弟又像朋友的關係。

  「培茗,咱們認識多久了?」撐起傘走下石橋,耀平忽然問道。

  「回少爺,從你來京城至今,已有十六年的時間了。」

  「這十幾年來.跟在我身邊,你也學了不少藥材力面的知識,若是少了你幫我整理藥材,我一個人還真是忙不過來。」

  「這是少爺調教有方,培茗只是盡力而為。」培茗不知道主子為何提起這個話題。

  「培茗,若是我回金陵,你是要留在禦史府裡,或是和我回金陵呢?」耀平試探性的問道。

  「培茗當然是跟著少爺。」培茗想也不想就回答。

  「不過,你的父母都在禦史府裡工作,若是跟我到金陵,以後要見面可不容易。」耀平考慮到若是將培茗帶到金陵,恐怕他的父母親會不舍。

  「三少爺一向體恤下人,培茗的父母在禦史府裡也待得很習慣,況且家裡還有大哥在,應該沒有什麼大礙的。」培茗老早就想到會有這麼一天,所以他心裡早就做好準備。

  「是嗎?那這樣我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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