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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關於這點,我自然有我的道理在,夫人就不用費心了。」郭老爺淡淡地笑道。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郭老爺回到剛才的話題,「耀兒還是沒打算要回金陵嗎?」

  「老爺……都是我不好,當初太迷信了,才會變成今天這樣。」郭大人想到這裡,不禁悲從中來,淚水汩汩的流下。

  「這也不能全怪你,你也是愛子心切。只是當初知道事情的真相後,我竟然沒有阻止耀兒,讓他離開家到京城,說起來也是我的不對。」郭老爺軟聲安慰著妻子。

  「我原先想說等耀兒成年就會回來,怎知他在京城一待就待了十六年,咱們母子幾乎都成了陌路人,想起來真教我悔不當初啊!」郭夫人難過的說。

  「不過耀兒在京城也過得不錯,他信上不是寫得一清二楚嗎?我想他不回金陵一定有他的理由。」

  「理由?什麼理由?」郭夫人川手絹擦乾眼淚,她想不出有什麼理由讓她的寶貝兒子寧可捨棄父母,長年流連異鄉。

  「這只還我的猜測……」

  「老爺,你說耀兒會不會是以為小時候的事,不想見到我這個娘了?」郭夫人忍不往壞處想,才剛擦乾的眼淚,馬上又氾濫成災。

  「夫人,你多慮了,耀兒不是這樣的孩子。」郭老爺肯定的說。

  「那不然你認為是怎麼回事?」這些年來,她不知寫了多少封信催他回來,都被他一再推辭。

  「或許,他在京城裡有喜歡的姑娘也說不定。」郭老爺笑著說:「你想想,耀兒今年也二十三歲,早該是成家的年齡了,就算有個情投意合的姑娘,也不算什麼稀奇的事。」

  「對呀!我怎麼沒想到這一點呢?真是老糊塗了。光盼著要耀兒回來,卻沒有考慮到他可能有了喜歡的姑娘,不好意思告訴家裡,所以才這樣一拖再拖,呵呵呵……」郭夫人喜不自勝的說。

  「一定是這樣沒錯,不知道耀兒看上的是哪家的千金,我得寫封信催他,把那位姑娘帶來給咱們瞧瞧。」郭夫人喜孜孜的開始計劃,「動作快的話,搞不好年底咱們家就要辦喜事啦!」

  「我說夫人哪,這只是咱們的猜測,你突然寫封信去,耀兒不見得會照實說。」思慮周密的郭老爺提醒地。

  「是呀,若是打草驚蛇就不好了。老爺,依你看,這件事該如何是好?」

  「不如你寫封信問問靖平,要他探探耀兒的口風,他們是兄弟,這些年又住在一起,也許比較清楚耀兒內心的想法。」

  「提到靖平,這孩子也真是,鎮日就忙著朝裡的事,好幾回催他成親,都說沒有合意的姑娘,眼界未免也太高了點,這回我也順便深深他的心意。」

  「兒孫自有兒孫福,緣分到了,就算想擋也擋不了,所以你也別太心急。」

  「靖平與耀平的婚事可以暫時擱著,但香綺可不一樣,若拖太久,我怕找不到好婆家,所以香綺的事,我可不能不急。」郭夫人反駁道。

  「依你看來,元熙怎麼樣?」郭老爺想到一個適合的人選。

  「元熙?論輩分,香綺算是元熙的長輩呢!老爺,你真是糊塗了。」郭夫人搖頭笑道。

  「夫人,我看糊塗的人是你。香綺名義上是咱們的女兒、元熙的姑姑,但實際上他們兩人根本沒有血緣關係,配成一對也沒什麼不可以。加上他們兩人年齡相當,又是從小一塊長大的青梅竹馬,兩小無格,感情防自然比一般人深厚。況且我這樣做,也不是沒有私心的。

  「老爺,你的意思是,捨不得香綺出嫁嗎?」

  「捨不得是當然的,但我真正捨不得的,是香綺日益精進的調香功夫。香綺是我一手調教出來的,我捨不得就這樣讓她出嫁,但是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咱們不可能一輩子把香綺留在身邊,所以依我看來,香綺和元熙配成一對是最好的結果。」郭老爺道出他心裡打的如意算盤。

  「老爺,你的意思我瞭解,可是這麼一來,我們不就必須說出事實的真相嗎?這麼多年來,咱們把香綺當成親生女兒撫養,刻意瞞著香綺她是養女的事實,一來咱們是真心疼惜香綺,就像親生的沒兩樣,二來是怕她有寄人籬下的感覺,如今為了這樁婚事而揭穿長年隱瞞的事實,這豈不是前功盡棄嗎?」郭夫人勸著丈夫改變主意,她比較想將女兒風光的出嫁。

  「這倒是個大問題,不過……」

  香草堂內,兩夫妻交頭接耳,亂點鴛鴦譜,只是他們根本沒料到,月下老人早在許久之前,就已經把姻緣線牽好羅!

  禦史府內,一名穿著玄色宮袍的年輕人,正苦口婆心的勸著另一名埋首整理藥材的少年。

  被勸說的少年,正是十六年前離開郭府,到京城投靠三哥的耀平。他身穿一襲飄逸的白袍,腰上懸著一塊刻有龍紋的方玉。雖然穿著樸實,但是簡單的衣飾,更襯托出他不凡的氣質。

  「耀平,你就看在三哥的面子上,走一趟尚書府吧。」靖平好聲好氣的遊說著弟弟,「尚書大人已經拜託過我好幾回了。」

  「三哥,你也真是的,你明明知道那只是藉口,又何必答應呢?」耀平忙著秤一堆剛剛進貨的藥材,在簿子上載明進貨數量及進貨日期後,他吩咐一旁等著的小廝,「培茗,你將這些人參、川穹等藥材分門別類收到後頭的藥櫃,曬在中庭的那些枸杞、白果,也順道收起來。」

  「是,小少爺。」那名名叫培茗的年輕人,聽完耀平的吩咐,立刻提起地上兩筐頗有重量的藥材,轉向另一個專放藥材的庫房。

  等培茗走出房外,靖平歎氣道:「唉!三哥也是不得已的,王尚書除了是我的恩師外,他平日也十分照顧我們兄弟,人家有事相求,總不好推辭吧。」要不是為了自己的心上人,他才懶得如此低聲下氣。

  耀平合上簿子,正色道:「三哥,你是知道我個性的,若是尚書大人身體不適,我肯定二話不說,藥箱一提就往尚書府去,但事情不是這樣,那我不如省下這些時間,醫治真正有病在身的窮人。」

  耀平之所以會不顧兄長的千托萬請說出這樣的話,原因要從兩年前的尚書府壽宴說起。兩年前王尚書六十大壽之日,一連舉辦了三天的慶壽喜宴,文武百官都在受邀之列,身為禦史的靖平當然也是座上貴客之一。

  這件事原本與耀平八竿子打不到一塊,但當時耀平在京城裡已經是頗負盛名的大夫,王尚書是位惜才、愛才之人,當他得知京城裡赫赫有名的「藥瓶」大夫,是自己得意門生的親弟弟,他自然要趁此機會,會會這位傳說中的少年公子,所以耀平也出席王尚書的壽宴。

  說來也巧,一連數日的勞累,王尚書在壽宴的第三天,昏倒在席上,在場的賓客全都慌了手腳,整個場面亂成一團,是耀平鎮定的指揮眾人將王尚書移到人少之處,為他把脈治病,救了王尚書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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