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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老大夫妻走得早,就撇下這麼一根獨苗苗,偏她自己又是個萬事不上心的,反倒叫她這做祖母的有操不完的心。

  「你就安心氣我吧。」徐老夫人帶著寵溺的責怪沒有半點兒力度。

  徐甯安小女兒似地倚在祖母懷中撒嬌,「祖母疼我。」

  徐老夫人半摟著孫女,認命地歎口氣,「想必是我上輩子欠你這丫頭的,這輩子才總要替你操心,罷了。」說到這,她扯開話題,「你三叔想讓超哥兒進太學院,祖母有些拿不定主意。」

  徐甯安想都不想地道:「薑祭酒與咱們家有梁子,嘴上不說,心裡卻不知怎麼想,太學院是他的地盤,怎麼能去呢,文人下起黑手來狠著呢。」殺人都不見血。

  「我也是這麼想……」但老三望子成龍。

  徐甯安想了下,道:「不行就讓薑祭酒走人。」

  徐老夫人目瞪口呆,看著孫女好半天沒說出話來,她家安丫頭是從哪裡來的底氣說讓一個朝廷四品大員說走就走的?

  徐甯安頂著祖母的震驚目光,雲淡風輕地道:「祭酒之位有德者居之,薑家出了姜表妹這樣的污點,薑祭酒的位置坐得本來就不穩當,再有人使使勁兒,下去也不是不可能。」

  徐老夫人閉了下眼,安撫好自己的心情,嚴肅地對孫女認真道:「日後你出嫁,萬不可在夫家胡言亂語,你就安分地當一個內宅婦人,知道嗎?」

  「哦。」

  徐老夫人唏噓,「你偏偏生成了個女兒家,若是……」她沒有繼續說下去,她家安丫頭明明是個胸有丘壑的,卻因性別被囿於內宅之地,最苦的怕是安丫頭自己。

  唉,這大約就是命吧。

  不過,她也在慶倖,幸虧這孩子是個女孩,否則的話,以她的性子十有八九要走其祖父和父親的老路,從軍啊,那可是九死一生,拿命給全家掙前程的事。

  想到陣亡的丈夫和兒子,徐老夫人忍不住眼眶泛紅。

  「祖母——」徐甯安察覺到祖母的情緒有變,想要出聲安慰。

  徐老夫人拍拍她的手,「我沒事,祖母現在不求別的,只望著你們這些小的,個個都無病無災的,然後成家立業,平平安安地過完一輩子就好,功成名就什麼的,那都是些不要緊的東西。」

  徐甯安伸手抱了抱祖母,知道祖母是怕了,傷了。

  她於是又把話題扯開,「三叔怎麼會想起來讓二弟進太學院?」這是對二弟的功課有多大的誤會才會生出這樣的奢望來。

  徐老夫人忍不住哼了一聲,言語間便忍不住帶出了些對三媳婦的不滿來,「還不是你那個好三嬸,自己的兒子有幾斤幾兩都不清楚,瞧著娘家的子侄都在裡面便給你三叔吹枕邊風。」攀比這種事什麼時候都是免不了的。

  而說到三房,徐老夫人又想到徐寧善,「你三妹的婚事如今也是難為,江家實在不是個東西。」

  見祖母又生起氣來,徐甯安趕忙安撫,道:「他們家也沒討著什麼好,犯不著為這種人家生氣。咱們換個方向想,也幸虧三妹沒有嫁過去,否則日子也鐵定過不好,那種心有所屬的男人——哼。」

  徐老夫人搖搖頭,「總歸是不甘心。」

  「人在做,天在看,那些壞良心的人,壞事做多了自然會有報應的。」

  徐老夫人又歎了口氣,「唉……」話是這麼說,可人有時候並不想等老天給對方報應,更喜歡自己親手報應給對方看。等天報應,那不過是現時無能為力的一種說辭罷了。

  祖孫倆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徐甯安回到自己院子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她並沒有燈下看書的習慣,簡單洗漱更衣之後便歇了,幫著祖母順毛捋也是挺費心力的一件事。

  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因避暑不肯出門露臉的徐甯安突然以一種前所未有的速度在京城主母圈竄紅——命硬克夫!

  當流言擴大到不可阻擋的時候,當事人也終於後知後覺地收到了消息。

  徐老夫人氣得在安禧堂砸了東西,這是誰家存心往她家安丫頭身上潑髒水啊。

  徐甯安倒是沒有第一時間憤怒,而是反省自己這是礙了誰的眼、誰的路了,讓人家這樣不遺餘力地抹黑她,生怕她嫁出去。

  嫁不嫁得出去,對徐甯安來說倒沒什麼大不了的,但黑鍋這種東西卻不能這麼不明不白地背在身上。吃虧認命不是她徐甯安的風格,誰把鍋給她扣下來的,誰就準備崩掉幾顆牙下來給她解氣。

  「徐姑娘開始查流言了。」蕭展毅的長隨千風將消息上報給主子。

  聽到回話的蕭展毅卻是不動如山。

  千風不禁問:「可要做些什麼?」

  蕭展毅目光掃向束手而立的長隨,散漫而不以為然地反問:「為什麼要阻止?」

  您就這樣紅口白牙地給徐大姑娘扣了一頂「克夫」的帽子,人家查到您頭上不打您一頓才怪,您現在還一副無辜的口吻問為什麼?

  做為主子的長隨,千風都覺得世子的臉真欠打。

  偏偏這個時候蕭展毅又說道:「她不查,怎麼來找我算賬。」

  那女人成天窩在徐府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他縱有再大的力氣也沒處使啊,得把人釣出來才行。

  千風小心選擇了一下措辭,才道:「這種事擱誰身上都會很生氣的吧。」您還敢讓人找上門來?真欠打啊?

  蕭展毅忍不住歎了口氣,抹了一把臉,略顯頹喪地道:「這不是沒辦法嘛,前幾年爺把名聲弄得太糟,徐老夫人根本不把我列入考慮的名單,只能先讓她沒機會嫁出去再說了。」

  千風嘴角抽搐,心說:讓您使勁兒的胡鬧,當初鬧得有多歡,現在就有多頭疼。您把自己的名聲毀了個乾淨,還把人家姑娘的名聲也搭上了,這是想註定孤獨此生嗎?

  其實,蕭展毅心裡也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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