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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不必客氣。」

  老大夫接過杏兒遞來的銀子,然後向他們告辭,「那老朽告退了。」

  「杏兒,替我送送大夫。」李逸風見妻子要起身,忙過去攙扶,惹來一記白眼。

  「奴婢知道。」

  看著杏兒跟大夫都離開了,溫若水甩開他的手啐道:「做什麼,我又還沒七老八十,扶什麼扶?」

  「娘子現在可是家裡最矜貴的人,這坐行起臥都要當心。」他一本正經地說。

  「聽你在胡扯。」溫若水逕自往外走。

  「娘子,你做什麼去?」他跟上去。

  「吃飯。」她又還沒吃飽。

  秋天的氣息已經很濃厚,草葉漸漸枯黃,倒是院裡的一叢秋菊迎風綻放,甚是嬌豔。

  李逸風將最後一筆勾勒完成,拿起畫紙細看,滿意的點頭。

  藍天碧水籬笆小院,一位秀美少婦望花淺笑,神情柔和而多情。

  無意中朝院中掃了一眼,他立時神色大變,馬上從屋裡跑了出去。

  院中,溫若水持劍而舞,自得其樂。

  「娘子,你快點把劍放下。」她真是一點孕婦的自覺都沒有,每日的習武從不間斷,害他每每都小心陪著,最過份的是她還非要舞刀弄槍,讓他總是提心吊膽。

  「站住。」溫若水劍尖朝他一指,蹙眉道:「喂,李逸風,你究竟想做什麼?我除了不能沾葷腥,身體好得很,你憑什麼對我管東管西的?」

  「你小心,刀劍無眼,你就不能不要刀弄槍的?」

  杏兒坐在石桌旁專心縫著嬰兒衣物,對兩個主子的爭執一點也不關心。反正姑爺是不可能壓過小姐的,以前就不行,何況是現在?

  溫若水看著一臉擔心的丈夫,搖頭歎道:「果然百無一用是書生。」

  李逸風不樂意了,「娘子,這話可會引起全天下讀書人的憤慨的。」

  溫若水鄙夷的瞟他一眼,長劍入鞘。

  「你什麼意思?」李逸風憤憤地跟上去,一見她伸手要去倒茶,馬上又沒氣節地搶著幫她倒茶奉上。

  溫若水看看他,再看看遞到自己面前的茶,然後逕自提壺倒茶,一飲而盡。

  杏兒在旁邊偷笑。

  李逸風無力撫額,「若水,我是擔心呀,你為什麼這麼反感我?」

  「因為你無聊。」她肯定地說。

  「可是,懷了身孕的人是需要小心的啊,萬一有個意外怎麼辦?」他不認為自己有錯。

  「尋常百姓家的孕婦農忙時節還要下田耕種呢。」她笑了一下,恍然道:「啊,我忘了,你是王爺,是不知道這個的。」

  這是赤裸裸的鄙視啊,雖說他生於皇家,但多年遊歷天下,多少也是見過民間百姓疾苦的。別人的妻子如何他不在意,他只擔心自己的妻子,這又何錯之有?

  她朝馬廄走了兩步,回頭道:「王爺,如何你實在太閑的話,可以去替我肚裡的孩子起名字去。」

  在她懷孕之後,李逸風將這裡買了下來,並加蓋了一個馬廄,拴養著她和杏兒的坐騎。

  「這倒是個好主意。」他若有所思的點頭。

  杏兒趴在石桌上無聲地笑著。

  等他回神為時已晚,只能看著妻子飛身上了棗紅馬,朝河邊空曠的地方跑去。

  「若水,你小心啊……」

  「知道了。」遠遠傳來溫若水的回答。

  基於懷著身孕,所以她並沒有放馬奔跑,而是任由馬兒慢慢地沿著河岸而行。

  秋天的邊塞,風沙的味道漸漸重了,早晚的天氣也越來越涼,一切的一切卻都早已融入她的骨血。

  原本打算等他身子一好就轉道去看望父親,不料,她卻意外有了身孕。因為怕她懷孕初期長途跋涉會傷到腹中胎兒,李逸風便買下房子,打算等她生產之後再起程。

  溫若水撇了撇嘴。她還是希望過些日子就可以起程去看望父親,也讓他老人家感受一下即將有外孫的喜悅。

  順著河道一直走,走過一大片草地,漸漸上了山。

  馬蹄踏在積壓的枯葉上發出乾澀的聲響,她在半山腰勒住馬韁,舉目朝北方望去。

  在目光無法到達的地方沉睡著一個她藏在心裡的人,她只是想來跟他道聲別。

  「陳大哥,謝謝你,而我會幸福。」她對著遠方說。如今她已經能放下他去尋找自己的幸福,所以她要來道別。

  她會永遠記著那年的秋天,有一個大哥為她而死,她會連同他那一份一起活下去。

  她的手放在腹部,嘴角揚起幸福的笑靨,輕輕地道:「新生命總是值得欣喜的是不是,兄弟們?」在這片大地上沈眠著的萬千將士,為的不就是生命的延續與綻放嗎?

  她在山上站了很久,直到感覺到山風有些涼意,這才上馬回家。

  等她到家時就看到架上的書被某人翻得亂七八糟,比遇賊還淒慘。

  「你在找什麼?」她不免有幾分好奇。

  「找名字。」李逸風頭也不抬地繼續翻著書籍。

  溫若水伸手揉太陽穴,口氣帶了幾分無奈與好笑,「王爺,只是起一個名字罷了,你真的有必要這樣大費周章嗎?」

  「就是啊。」杏兒在門口探頭,幫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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