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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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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派了幾入主理大葬事宜,桓灝便被明陽請到寢宮去了。在幾個官員詭異的眼神中,兩人沉默地離開了大殿。 儀初殿中。 旋露奉了茶便退下了,留下兩人相對無語。 桓灝心中如波濤洶湧,然而深知此時的自己是如此不冷靜,所以一言不發,只環顧四周。 明陽也只低頭不安,心中淒苦,卻什麼也說不出。 直到一盞茶冷盡,桓灝才抬頭,「這裡說話可方便?」 明陽點點頭,「昨夜起就將侍女們屏退了。這裡只有旋露幾個。我還請了朱槿幫我四下照料,沒有人可以闖進來……」聲音越來越低。 桓灝沉思著,「如此說來,你是昨晚就知道結果了。」 「是的……父皇昨夜說了……他知道了我們的事,還有……」 不等她說完,桓灝已站到她面前。明陽抬起頭,怔怔著著他,臉上有些茫然。他握住他的肩,「苦了你了。難怪你昨天那樣的反常。」他眼神溫柔,「可憐你什麼也不能說,要獨自受一夜的煎熬……」 明陽頓時哭了出來,拼命描著頭,哽咽道:「不是的!你不知道。不是那樣的……」 植瀕扣緊她,「沒有關係,不是你的錯。沒有關係的。我們再想辦法……不讓你留在這個地方。」 明陽還是搖頭,「不是那樣……」 桓灝半跪在她面前,將她圈入懷中,「噓……不用說。我都猜得到……如果早已知道我們的關係,陛下他自然會利用你。你不必解釋。」 明陽用拳抵著自己的唇,淚水再次湧了出來。終於使力將他推開,「不……你一定要聽!很重要……」 桓灝將她抱入懷中,輕拍著背,「好。我聽。你慢慢說。」 明陽直盯著他的眼,「你一定要聽清楚。我要你再做個選擇。」 「詔書之所以是這樣,並不完全是父皇的詭計。是我自己選擇的。」望著聽到話而臉色瞬時變得煞白的桓灝,明陽深深咬著自己的唇,很快決然地再次開口:「你不用壓下滿心沮喪來安慰我,我不配。父皇昨夜要我自己選擇接不接這道旨。他明明白白告訴我只是要利用我來牽制你。他也告訴我若是不願,他會另擬詔書,傳位於明廣。是我最後決定即位的。」看著桓灝逐漸變得憤怒的臉,她原已麻木的心又一分分地痛了起來,直到痛徹心肺。要用全部的勇氣和力量,才能支撐她繼續站在他面前。 桓灝抿緊了唇。原本不曾平靜的心再次掀起了狂濤巨浪。他竭力保持著思維的清明,不讓自己被憤怒奪走心神。看著直視自己無所畏懼的女子,他好不容易才平穩問道:「為什麼?為什麼這麼做?你明明痛恨這個地方,也知道我花的所有心血。你為什麼偏偏要那麼做?」到最後,漸漸拔高的嗓音洩露了他的心緒。 明陽抓住他的手,「我知道。我都知道。如果他是強迫我,我用盡一切方法也不會讓這詔書留下來。可是他……他要我按自己的想法生活……他叫我陽兒,他把我當成女兒……我沒有辦法,我真的沒有辦法……他是我的父親。那時我才知道我一直一直都當他是我的父親。我沒法恨他……」 桓灝猛力抽回自己的手,「我無話可說!只為一夜的好言好語,你就可以不顧我對你多年的心思!我真的無話可說!」冷顏扔下這番話,他甩手而去。 明陽怔怔看著他遠去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見時才跌坐在椅中,伏案痛哭。 淚雨滂沱中,旋露的手溫柔扶上她的肩,紫眉和朱槿也默默立在她兩側。 很久之後,等她平靜一些時,紫眉才冷冷道:「難怪他那麼生氣。你的確傷了他的心。」 明陽含淚道:「我明白……只是,我無法拒絕父親將死的要求……」 *** 三日後,平成帝大葬。 又過七日,明陽即位,立號為昭。 桓灝最終還是選擇了輔佐新帝。而明廣當日便被封為鎮西王,皇帝將西境的棣城封作他的領地,並賜大量金銀禮物。隨行人員中,有殷離的名字。那是桓灝特地為保護鎮西王而派遣的。當然,名為保護,實行監視,眾人心知肚明。 另一方面,新帝並未對朝廷進行預期中的大改革,一切皆照平成帝在時慣例處理。眾百官雖對新帝與丞相出奇的合作而暗生議論,許多人都認為是兩人合作耍了明廣,但明裡卻什麼也不敢說。 王大人也未得到想像中的大權。明陽下旨,念其老邁,在恒陵為他修了官邸,特賜告老還鄉。 明安和明寧很快就各自大婚。婚後便隨各自的夫君去了屬地。 另外,桓灝身邊多了兩個無名小卒幫助處理政事,這是另一個讓人們嘖嘖稱奇的事情。人們紛紛猜測是新帝要控制桓灝,但所派二人皆是女子,又讓人們心生疑竇。兩人一名紫眉,一名朱槿,分別輔助桓灝於政務、軍務兩處。 新的紀元,在新帝即位、大赦天下的一幕下展開,在百姓不知中間多少血淚的歡笑聲中,平朝的最後一個皇帝即位。 一年後 時間靜靜地向前流逝著。往事被強力封鎖在記憶中,每個人都明白,只關注今天是最重要的。所以,沒有人再提一年前關於爭儲的事了。 昭帝每日例行的晨報,是在寢宮中由桓灝作的。 這一年來,明陽的每一個早晨都是這樣開始的。 對面的那個人,依然是象牙白的長衫,乍看仿佛是少年的模樣,但眼神中是隱隱的滄桑。如今的他,面無表情是最常有的神色。原本溫文儒雅、飄揚自在的風一樣的男子,現在再也找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如磐石般堅硬冷漠的樣子。朝中文武都暗暗議論,比起以前的笑面虎,現在的他更有壓迫感。所有的人都等著看這江山什麼時候改姓,然而冷鶩的男子卻出乎意料地按兵不動,讓私下的潮湧更加焦躁不安。 而明陽則日漸消瘦了。即位後,原本驕縱的印象很快被沉默寡言的形象所取代。如今,曾經戴著的面具已經被徹底地拋棄了,雖然瘦弱,但卻是晚風明月的清冷。大臣們從原來的輕慢相待到漸漸地不敢小覷,一來是沉默總令人有無限的遐想;另一方面,桓灝的態度也令他們迷惑進而小心謹慎了。 今天的晨報比起以前要推遲些,明陽叫桓灝等了很久。雖然悸動的心情已被壓到了心海的最深處掩埋,但是明陽的所有異動總叫他忍不住要擔心。只是,任何情感都很快會被磐石的理智壓制住,換上冷冷的淡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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