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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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儀初殿中 熏香燃起,縷縷輕煙在殿中鳧娜飛舞,四處牆上纏成花枝狀的青銅燈盞上,罩著黃色燈紗的燭焰跳躍著。 旋露將明陽髮髻上的珠串和飾物一一取下,輕輕放開發。燈下,黑色的發流瀑般閃著微光。旋露又取出了象牙的梳子,仔細梳理著。鏡中,明陽原本就瘦削的臉顯得愈發嬌小。 「公主今天是遇到了什麼好事?」看著鏡中的明陽,旋露沉靜地笑著問,「老是若有所思地笑呢。」 明陽微仰起臉,透過鏡子看著女官微笑的眼,「旋露,有時真覺得讓你在身邊是個錯誤,你總是太過精明。要知道,什麼事都瞞不了人的感覺很不好呢。」 「那是公主不想瞞我呢、若是認真起來,旋露哪裡是公主的對手?」 「這回又把我說成是奸險之徒了。」明陽輕笑著,重又皺起了眉,「旋露……喜歡是什麼樣的感覺?」 旋露執著梳的手不可察覺地停了一下,複又自如,「喜歡嗎?」她深思,「也許是想著什麼就會很開心吧。」 「是嗎?」明陽臉上露出一陣恍忽,「旋露,我喜歡上一個人了吧……」 旋露的手再次停在發上,「是……那位桓公子嗎?」 「旋露,真的什麼都瞞不了你呢!」 旋露放下梳子,「若是桓公子的話……公主,旋露有話要說。」 明陽轉過身,「說吧。」 「桓公子是什麼人,哪裡來的,公主可知?」 明陽挑眉。 「旋露認為,這位桓公子只怕是朝中大有來頭的人物。」 「你是說是桓氏一族的?」 「是。桓這個姓並不多見,而此地是皇上夏日的行宮,此時恒陵來往之人多半是宮中之人或是朝中臣下的家人,旋露想來,這位公子多半是桓家之人。」 明陽似笑非笑,「知道他姓桓後,我就想多半是桓氏一族了,第一次見面的樹林算是半個禁區,能入內的人多半不簡單,只是,旋露,自從那以後,我就再也不想知道他是誰了!」 旋露露出迷惑的表情。 「旋露,我雖貴為公主,不過你早就知道我一生最想的,就是離開。所以我總裝瘋賣傻,只希望見者都厭惡我,永遠不要讓我捲入這宮廷中事。只是人人都把我當成棋子,我這一生只怕難脫這些苦楚,就算夢也好,我守著這份喜歡,不讓任何事來破壞,只當我是平凡家的女孩兒,只當我是什麼都不知的女孩兒。我只是,希望如此而已……」 燈下,明陽的眼望著遠方,嘴角,是一絲溫柔的笑意,而旋露,已跪在地上。 「只是這樣吧,就當是虛幻夢境。他解我意,從來不問我是誰,那就這樣罷……」縹渺的笑意中,有著微澀的苦味。 旋露淚光盈盈地抬起頭,強露出一絲笑意,「那麼,旋露就替公主日日夜夜祈禱,讓公主可以過得開心。」 明陽低下頭,蒼白的臉上是感激的神色,「旋露,若沒有你,真不知這日子該怎麼過……希望日夜,可以安寧平和……」 這個夏日,最終成為兩人記憶中永恆的夏日:有著槐花素雅的淡香和天空明淨的青藍,還有,最後回憶中的那淡淡的惆悵…… 平477年(六年前) 這年春天,王皇后病重的消息傳遍了宮內宮外。 養心殿中,太醫們絡繹來去,每一個臉上都有著無比凝重的表情。皇后族中諸人更是的時聚在殿外,心中有著重憂:太醫的每一聲歎息和搖頭,都意味著王氏一族重要的支柱將傾,權重一時的局面可能岌岌可危了。後宮中有機靈的妃子也常常來去於殿內殿外,一來是念著百足之蟲尚且死而未僵,更何況太醫們還未定下那人的死期;二來可以告之世人自己的嫻雅雍容和好心腸。最重要的是,如果能遇到皇上……總而言之,出於各種理由,原本該是靜養著的王皇后卻有著無數的訪客。 只是,平成帝始終未出現在養心殿中。 這使原本便竊竊流傳于宮內朝中的關於帝后不合的流言再次廣為流傳,並且在「事實」的佐證下更顯其真實。 與此同時,第一公主,王氏惟一的女兒,明陽公主的身影也未出現在養心殿中。 流言於是又有了新版本:關於公主的寡情薄義,無心無肺。 *** 夜深,露重。 養心殿中,侍女靠著牆,眼微閉。幾個守夜的太醫也都靠著外殿中設的小榻淺眠,時不時從睡夢中驚醒過來,聽聽內室的聲響,複又安心地入眠。 一道人影閃入殿中。 在燭火的掩映下,影子拖成長長的黑色,燭光一明一暗之間,那人的側臉亮了起來。 是朱槿。 只見她輕輕走至殿中的案上,那神態就如同腳掌綿軟的貓兒正躡手躡腳步地在黑暗中遊移。靠近燭火,她從懷中掏出一支白色物事,在燭上點燃,室內立時彌漫著一種淡淡草藥的味道。稍等片刻,她向室外點了點頭。 穿著黑色披風,用斗篷遮住了臉的明陽走入室內。 朱槿向她遞過一顆紅色藥丸,「趕快吃了。紫眉說這『迷魂』藥性極強,你小心別也中了。」 明陽吞下藥,默默向內室走去。 「哎!」朱槿忽然喚住她,欲言又止的神情。 明陽笑了,「我會小心的,如果有人來,你就叫我吧。」 「吱」一聲推開內室的門,室裡無人服侍,只有幾盞昏黃的燈閃爍著暗淡的光。轉身,將門合上,明陽靠著門駐立良久,才走向置於內室那一側的床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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