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喬克天使 > 春山如笑 | 上頁 下頁
三十七


  樹枝拽住衣襟,他割破衣襟,枝葉纏住髮絲,他切斷頭髮。

  為什麼只有他不可以?為什麼非要小莫不可?

  「為什麼是我就不可以?」見著富貴吉祥的身影,他更加快腳步狂然叫道:「把非花給我,無論她變成什麼樣子,我都無所謂,我依舊會珍視她、保護她、愛她啊!!!」

  走在轎後的阿吉忍不住回頭看;莫飛紗散發飄揚,血衣狂張,面容猙獰似鬼,當下嚇得腳軟,更未注意阿富的警告,被路邊突兀出現的大石絆了一絆,因四人正是極速飛馳,平衡的軟轎因一人錯步而斜了一斜!後來更刹不住勢地摔在山路邊,軟轎在地上跳彈了兩下朝路旁斜坡方向滾去,幸在半途被參天古柏擋住去勢。

  富貴吉祥當即驚叫上聲,也顧不得自己摔痛地由山路向下跑過去,而有人卻比她們更快,如鳥一般飛掠過去,撲到軟轎旁,又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從裡面拖出被棉被包裹住的花非花。

  「非花。」莫飛紗把花非花曰中的布帛拿掉,拍了拍她蒼白的臉,聲音壓抑輕暗:「你、有沒有事?」

  失而復得的狂喜,毫無防備的專注,竟讓富貴吉祥四人著魔似的呆站著,無法移動分毫。

  「退下。」

  冷靜的聲音曲上而下傳來,富貴吉祥四人心中一冷,但最終低歎著散向一旁。箭風引起急嘯,直直刺向莫飛紗後腦。

  等莫飛紗盈滿的狂喜警覺到危險來襲時已閃避不及,他只來得及閉上眼把花非花擁入懷中,怕她見到自己被箭刺穿,恐怖醜陋的樣子。

  箭尖刺進發中,

  然後,

  停止。

  從他腋下伸出一隻雪白的手臂,緊緊地握住箭尾。

  沙沙輕響的樹林,寒冷的秋風,偶爾響起的馬鳴,摩擦著翅膀的秋蟲,月光靜靜流瀉而下,全然不管滄海桑田,月缺月圓。而周身裹灑著銀光相擁的兩人卻像遠古便存在著,還要一直存在到永恆。

  富貴吉祥及跟來的福壽如意心神皆被眼前的這一幕所震驚。而閉上眼的兩人,是否會因看不到的紛雜迷亂的表相,而能聽從心中真實的聲音。亙古不變流淌的月光吹拂著溫柔的魔力,絮絮低語著。

  「你,這是何苦。」歎息似的低喃,似無奈又似欣喜。

  他緊閉的眼角垂下一滴晶瑩剔透的淚珠,滑下臉頰墜人她的發間,失落又狂喜,痛苦又甜蜜。

  「你又騙我,你沒有失去記憶。」

  尾聲

  狡猾奸詐對冷酷毒辣。

  若是敵人的話彼此難分高下,若是其他關係呢?

  臨水樓閣在一樓閒置的書房此時已被珠簾分成兩部分,珠簾左方,原本只用做裝飾用的書櫃,現在已塞滿了書卷,更因為書櫃不夠用,書堆滿了一桌一地,在書的背後,花非花正在認真地伏案工作著。

  在書房右邊卻更像草藥堂,袋裝的冬蟲夏草和牆上展子虔的《遊春圖》掛在一起,當歸靈芝散在《文賦》、 《書譜》上,莫飛紗坐在錦凳上,一邊用小推磨研磨著綠豆粉,一邊悠閒地看著《樂記》。

  陽光由窗口照射進房內,明亮安適。而樓閣旁種植的蘭竹桂木,遇風影動,更顯書房恬靜安謐,詩情畫意。

  「到底出了什麼事了,為什麼兩人全是一副怪樣子。」

  看似安靜祥和的氣氛因花非花森冷的表情和莫飛紗陰狠的冷笑而破壞殆盡,壽如意終覺不對地低聲細悶道。

  正小心地趴在走廊外的窗戶邊上,小心地注意著花非花和莫飛紗舉動的富貴吉祥對視了一眼,阿富吞吞吐吐地小聲道:「呃……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啦。」

  「到底是什麼,快說啊。」心急的阿壽催促著。

  富貴吉祥再對看了一眼,阿貴撇過臉目光閃爍地道:「嗯,你們知道嘛,老大和少主全都是惟我獨尊型的霸者,把這樣兩個人關在一個籠子裡必須有一段磨合期才成。」四劍僮先開始是以奴僕身份進人應內的,是以也叫莫飛紗「少主」。

  「也就是所說的個性不合吧。」一向沉穩的阿意很冷靜地下了結論。老大為何接住他殺毒尊的一箭,看到兩人相擁的瞬間,就算是白癡也明白那是什麼原因了。那麼淒美的場景說當時不感動是假的,但人不可能只活在感情狂烈的可為對方焚燒至盡的一刹那,等冷靜下來,所有問題便會浮現出來。這時的花非花和莫飛紗,已不是一個變癡一個裝傻,而是性格脾氣全真實地展現,全都無意屈居旁人之下。先不說兩人完全相斥的身份,光看兩人這幾日的相處就夠人膽戰心驚了。「他們就像是不知收斂自己身上硬刺的刺蝟,一靠近只會紮得對方皮破血流。」

  「莫非這就是所說的相愛容易相處難。」阿壽喃喃道。

  「也算是吧。」這次換最小的阿祥接話,她無奈歎道:「老大叫少主喂她吃早飯,少主不肯,所以……」

  其實老大忙不開手讓她照顧就行了啊,何必找那個可怕的人幫忙呢。

  壽如意呆住。

  似乎也覺得有些丟臉,阿祥臉紅了一下,但只要開了頭餘下的就好說了:「老大就說你以前都會喂我吃飯,難道那些溫柔都是假裝的,少主說就算是假裝又如何,老大怒道好啊,你騙我,少主就冷笑道還不知誰騙誰……」

  聽著就覺頭昏腦脹了,阿意擺了擺手阻止阿祥再說下去道:「可現在已近中午了啊。」

  「嗯……」阿祥苦著一張臉:「他們人光為了誰騙誰的問題已爭吵了兩個時辰啦,自然是到了中午。」兩人是吵得累了中場休息呢。這還算是好一些了。前兩日兩人更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原因不過是莫飛紗把花非花買給他的糖葫蘆從水趣園下腳踢飛到香軒園而已。

  話題由莫飛紗大叫著:「不要再把我當成小莫,他只是我的一部分」開始,又以「我可以接受這麼多樣的你,你也必須接受不只小莫的我」的命令結束。今天一早花非花就讓「不只是小莫的莫飛紗」喂她吃早飯,但他卻以花非花精神良好身體健康為理由拒絕了。花菲花怎麼受得了一向百依百順的小莫拒絕她,當下發起火來。而莫飛紗因身份特殊容貌魅麗的關係,別人連直視都不敢,小心伺候還來不及,又怎會對他大小聲過,對於花非花發脾氣,他自也不會乖乖忍耐。

  「結果老大還是沒吃早飯嗎?」看兩人如此僵持著,應該還在氣吧。

  「吃了。這次是少主先妥協的。」不過一個喂得不甘不願,一個吃得咬牙切齒。

  「不過,為何兩個是彼此紮得頭破血流的白刺蝟和黑刺蝟,」阿富不解,「為什麼不是一個白鑽石一個黑鑽石,兩人彼此磨礪出更為純澈奪目的光彩呢。」

  而此時一直都未說話的阿苷驚訝地低語提醒:「喂,收聲啊,老大要出手了。」

  眼看也不看的,筆一挑手旁書堆上的文件摺子,「唰」的一下朝書房右旁甩去,花非花冷聲道:「吱吱歪歪的吵死人了,這裡旁間這麼多,你為什麼非要來打擾我不可。」雖然有福壽如意富貴苦祥幫她做了許多工作,但三個月積累下來必須由她親自批示的摺子還是多得讓她發狂,她這麼忙碌,莫飛紗卻一點也不體諒她,若小莫的話一定早為她泡茶捶肩了,怎會像他這樣還在旁邊搗亂。

  「這是我的房間,我自然高興來就來,去就去。」握書的手一揮,又把摺子由珠簾的空隙處打固去,莫飛紗沒好氣地回應。這女人不瞭解他的苦心嗎?他是想天天和因為如山文件困在書房裡的她呆在下起才硬湊過來的啊,況且磨綠豆粉也是為了要做些清毒的藥丸去除她體內餘毒。不知感動也就算了,竟還嫌他礙手礙腳哩。

  真是不識……愛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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