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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要想跳離樊籠,除非她插翅而飛。

  戌末時刻,晉獻公才施施然進綺霞閣來,在這之前,驪姬以中宮皇后的身分為他治酒道賀,進入新房時,晉獻公已有七、八分酒意。

  揮手喝退侍女後,他倒頭就睡,絲毫沒有注意到新妃子的驚悸不安。

  酒酣夢沈,一夜好眠。

  晉獻公醒來後,第一眼看見的是飲泣一夜的花琉。

  他心有不忍,細細盤詰,花琉的回答是,她沒資格受封。否則就是欺君大罪。

  晉獻公恍然大悟,「你有心上人?」

  花琉垂淚叩首,「婢子該死!」

  腎獻公迭聲歎息,「驪姬誤了寡人。」

  如果昨夜他未曾酒醉,或許還有轉圜餘地,而如今追悔已遲。雖然這一夜兩人秋毫無犯,花琉已經擔了虛名。

  「起來吧!」他扶起花琉,慈藹和善地說:「寡人年紀已高,實在不需要太多姬妾。事到如今也只有將錯就錯,你就在此安心地住下吧!」

  對一個淚眼瀝揰的少女,他實在提不起興趣:更何況,他是因為驪姬的請托懇求才賜與化硫妃子的封志、寢宮及服侍的宮女,誰知道反耐誤了花琉終生。

  「罷了!造化弄人!」他搖頭便歎。

  富貴浮名葬送了花琉的愛情。

  從戰地凱旋歸來,申生受到殘酷的打擊。

  戀人成為父親的新寵,物是人非,竟連最後一面也不得再見。

  出征前的山盟海誓、耳鬢廝磨,轉眼間灰飛煙滅。

  痛苦、懷疑、猜忌折磨著他的靈魂,申生不願也不敢去臆測這件事背後的陰謀。他寧願相信這只是個巧合。

  花硫像經煙般從他的生命中消失,僅輾轉傳遞了兩句話「今生情已斷,翻抱來生緣。」

  慶功宴上的美酒,是兩人苦澀的淚水。

  另一場風暴,在幽遂深宮蓄勢待發。

  第八章

  一陣今人暈眩的嗯心感襲來,令花琉俯下身軀幹嶇。

  又來了……花琉閉上雙眸,軟癱無力地靠在侍女身上,蒼白約臉色今侍女擔憂。

  比她年長四歲的宮女采江擔心地問:「少姬,您還好吧?」

  花疏搖頭不語。

  連續三天清晨的不適,兩個月未來月信……她知道自己已有妊。

  世子申生的骨肉。她打了個冷顫,天哪!這種大逆不道的罪名會陷他於萬劫不復之地。

  花琉悲苦交集,胸口如萬箭鑽心。

  「我……不舒服,讓我躺著……休息一下就好。你們統統下去吧!」她虛弱地低聲說道。

  「是!」訓練有素的侍女們為她鋪上涼贊、放下紗縵、更衣添香後,便魚貫而行,悄然散去。

  茜草染就的淺紅色紗縵在初夏薰風中輕輕飄搖,躺在舒適柔軟的臥榻上,花琉只感到寒意沁人骨髓,冷徹心扉。

  極目四望,這間鋪陳華麗、滿室馨喬的繡閣竟是她的籠牢!花琉掩面而泣,淚水由指縫泊泊流泄,她用手捂住了嘴喑,試圖抑制口中逸出的嗚咽哭聲。

  深宮大院中,沒有半個人能為她指點生路……既已自誤,豈可誤人?花琉絕望地想。***

  繁星皓月的夏夜,綺霞閣的寧靜被一聲驚叫打破,匆促的腳步聲在連接緯雲台的庭園迥廊間向起,驚疑的耳語由侍友們層層轉述予驪姬夫人。

  「不好了!大事不好了!稟夫人,少姬她……少姬她……自盡了!」嚇白了臉色的宮女跪在焰璃的臥榻前瑟瑟發抖。

  焰璃倏地披衣而起,握住松松綰系的一把青絲,瞠大雙日厲聲喝道:「你說什麼?」

  焰璃美豔的臉龐上佈滿怒意,令通報消息的宮女更加口吃,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急怒攻心的焰璃狠狠地摑了她一巴掌,顧不得梳頭穿衣,被上一件繡袍便往緯霞閣奔去。

  花琉……她居然以死明志?

  焰璃激動難抑,心湖波濤洶湧,懸宕的情緒直到踏進緯霞閣才消釋大半。

  花硫斜倚在臥榻上,喉間的疼痛乾澀如同烈焰燒炙,她無聲而泣,一個丫頭拿著手帕擦拭花琉嘴角的唾涎。

  千古艱難唯一死。

  年長的宮女熬了姜湯強灌花琉,戰戰兢兢地回答驪姬的質詢。「我在半夜裹醒來解手,想著少姬夫人一整天都沒起床,才來探看就發現……發現少姬上吊自鎰。」

  摒退侍女,焰璃沉聲追問:「為什麼?」她伸手一揮,比畫著四周,「錦繡閨閣、珍寶奇玩,在晉國宮殿中,最享繁華富貴的,除了我之外就是你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她聲色俱厲地間。

  看著低泣的花琉,焰璃感到一絲愧疚,她敬柔了語調,「四年了……花琉,我們好不容易才奠定了在晉宮內的勢力,為父母、族人爭了口氣,你怎麼可以這樣破壞一切?」

  真的是為了族人嗎?花琉淚眼清澄,無聲地控訴。

  「為什麼尋短見?」焰璃問。

  「我……有妊了。」花琉神情恍惚,口氣哀傷淡漠。

  「有妊?這是好事。」心細如絲的焰璃徒然色變,「花琉,你不會……」

  「不是主公的……」她感到好冷、好冷,心如稿木死灰,「他從未真正臨幸我,我懷的是我真心所愛的人的骨肉。」

  一抹猙獰的表情扭曲了焰璃豔麗的臉龐,憤怒、嫉妒、怨恨,像毒蛇的利牙嘴咬她的心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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