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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我爹還有一個兄弟,可是已在彤雲寺出家為僧了,其餘的都是一些遠房親戚,我爹娘突遭橫禍,根本來不及安置我,我甚少出門,也不太清楚那些親戚都住在何處,所以……」

  「你爹可是朝廷命官?」余鳳娘覷著髻玉的臉問。

  髻玉仔細打量余鳳娘,相信她應不至於出賣自己之後,才點了點頭。

  「我早就看得出來你出身不凡了,淪落到此,是不是覺得很委屈呢?」

  「我已不敢去想那些了。」髻玉的聲音透著疲憊。

  「不想也對,庸人自擾罷了!」

  看著髻玉一臉倦容,余鳳娘也覺不忍,便吩咐下去給髻玉備水洗澡。不多久,幾名小廝搬進一個大澡盆,輪流提著熱水將澡盆倒滿,余鳳娘準備了一套簇新的衣服擱在一旁,對髻玉說:「這衣服你先穿著,洗完澡就好好睡一覺吧!我先出去了,有事再叫我,千萬別跟我客氣,知道嗎?」

  髻玉感激地點點頭。

  余鳳娘反手將門鎖上,好讓髻玉放鬆梳洗一番。

  房中水氣氤氳,髻玉脫下一身的髒衣服,半躺進澡盆中,水很熱,浸在熱水中的雪白肌膚迅速泛紅,她拭掉額上的細汗,舒了一口氣,閉上眼睛享受熱水帶來的鬆弛與舒暢,當緊繃的神經放鬆以後,便感到昏然欲睡了。

  水溫漸冷,髻玉緩緩睜開眼睛,正準備起身時,水面上出現的白色倒影引起她的注意,她停住動作,在逐漸靜止的水面上看清楚了倒映的影子,心臟陡然失速狂跳起來。居然是蟄龍。

  化成原形的蟄龍將身子卷在梁上,居高臨下看著她。

  髻玉的心中狂喜不已,原來蟄龍一直跟著她到這裡來,仍然在意著她、擔心著她的安危。

  她假裝沒有發現他,泰然自若地擦拭著身上的水滴,雖然明知他正在看著自己,卻一點也不打算遮掩,甚至還刻意地把動作放慢下來,自然得就好像完全不知道這屋中還有別人存在一樣。

  當髻玉意識到自己竟然想用最原始的方式勾引蟄龍時,臉頰迅速緋紅了,她從不知道自己會如此大膽,如此不顧一切想得到他。

  她紅著臉,拿起一件薄紗羅慢慢穿上,然後坐到銅鏡前,一邊梳頭、一邊從鏡子中看著身後的屋樑,他仍然一動也不動的伏在梁上,看樣子根本對她的誘惑無動於衷,不免感到失望和沮喪。

  她對自己的聰敏與絕色一向自視甚高,但凡見過她的男子會出現迷戀傾倒的神情和目光也都讓她習以為常,但是遇上蟄龍以後,總不能習慣他對自己那種冰冷淡漠的態度,蟄龍的想法讓她捉摸不透,她已被說不出因由的愛情折磨得痛苦萬分,為什麼蟄龍還能像置身事外一樣無動於衷,她真的不明白?

  她在床上躺下,並不準備拉下床帷,既然蟄龍喜歡躲在角落偷看她,乾脆就讓他清清楚楚地看個夠吧!

  不過,與蟄龍同處在一個空間的感覺令她非常安心,緊張的情緒漸漸鬆懈下來,很快地便沉沉地睡去了。

  梁上的蟄龍動也不敢動,因為不放心髻玉的安危,所以一路悄悄跟她到此,沒想到會意外撞見她寬衣入浴的這一幕。從她開始卸下衣服,他的理智便催他快走,偏偏身體卻無法接受指揮,一點也動彈不得,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在她身上凝住不動了,看著她潔白無瑕、柔軟茬弱的身體,令他渾身血脈賁張,理智幾乎崩潰。

  這一幕,讓他回想起木雲曾帶給他的那種難以言喻的歡愉,身體就開始蠢蠢欲動了,他緊緊纏卷著屋樑,就怕一時無法克制,會不計一切後果,飛身下去要了她。

  他終於明白,愈是不想在意,就愈深陷其中;愈是不敢動情,感情就愈氾濫成災,過度的壓抑已令他的身心緊繃得無法負荷了,他必須在最後一點自製力用盡之前,儘快將髻玉的未來安排妥當,只有這樣,才能彌補一點對髻玉的歉疚,也才能放心離開她,沒有後顧之憂,等一切都塵埃落定,從此便杜絕雜念,回到華山繼續潛心修煉,再不與人來往了。

  但是,到底髻玉應該要有怎麼樣的將來和結果,才能讓他放心回華山,卻是一道令他困惑的難題。

  靜寂的深夜,讓蟄龍的聽覺更為敏銳,他清清楚楚地聽見隔壁屋子傳來余鳳娘和杜之禹母子之間親密的對話,他無聲無息的婉蜒遊到他們的房間,伏在梁上,不動聲色地觀察這一對母子,想偷聽他們說些什麼。

  話題一開始談的是住店商人提到的無故暴斃在山林中的盜賊身上,當然不會有人知道是蟄龍的傑作,於是出現了許多奇怪的揣測和繪聲繪影的傳說,都謠傳是山中的魑魅魍魎在作怪。

  蟄龍聽得有些無聊,剛想走,就聽見余鳳娘提起髻玉了,他屏息傾聽著。

  「那些盜賊死了也好,否則像髻玉這麼可憐無辜的女孩子又不知道要多出幾個來了,不過話說回來,要不是那批盜賊,憑髻玉這樣富貴人家的千金小姐,又怎麼會來咱們這個小城鎮呢?你說是不是!」余鳳娘看著杜之禹,顯然話中有話。

  在自己的母親面前,杜之禹也但承不諱。「陸姑娘的確與眾不同,只是不知道她父親是否已將她許配給人了?」

  「依我看……不久像,否則她早該投靠夫家去了,怎麼還會打算住在這裡,我看明天找個機會問問她,如果她還沒許配人家,娘就想辦法把你們湊成一對,你說好嗎?」

  杜之禹低聲笑了笑說:「那自然好啊!如果不是因為陸姑娘的雙親突遭不幸,否則以兒子這麼一個小小的秀才,哪能娶得官家的千金小姐呢?」

  余鳳娘笑逐顏開,興致高昂地說,「就是啊!這真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幸虧來了一個髻玉讓你終於肯點頭辦婚事了,否則娘還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抱孫子呢!」

  蟄龍聽出杜之禹想娶髻玉的心意,腦中一時之間竟昏亂複雜,他離開余鳳娘母子的房間回到髻玉房裡,回復人形立在她床前,凝望著她的臉,想到將有一個男人就要娶她,情緒竟浮躁得無法平靜,他應該可以放心走了,卻為什麼還戀戀不捨?心緒複雜得靜不下來?

  東方漸露曙光,髻玉從睡夢中悠悠醒來,下意識朝屋樑望了一眼,蟄龍已不在了,不過她相信蟄龍一定還躲在什麼地方看著她,所以心情仍覺得特別愉快,她起身穿戴好衣服,神清氣爽地下樓。

  經過一番梳洗整理,髻玉顯得光采照人,尤其是臉上淺淺的笑容,令余鳳娘和杜之禹眼前為之一亮。

  「大娘,公子,早!」髻玉笑意盈盈,昨日臉上的憂邑已不復見了。

  「來吃早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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