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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這麼大罎子的醬菜都摔了,真是可惜唷!」

  路人掩鼻走過,還說著涼言涼語。

  一輛馬車正好駛來,在滿地碎瓦罐前停下。

  「賣醬菜的倒把醬菜罎子給摔破了!」繡貞冷冷訕笑。「我剛剛看得很清楚,是在你手裡打破的,可不關我家相公的事,你得再回去搬一壇過來!」

  「繡貞,你能閉上嘴嗎?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宋良喬大聲斥喝,回過頭忐忑不安地看著湛離。「你有沒有怎麼樣?打破了沒關係,不用你賠的。別擔心,我不說就行了,你娘不會知道。」

  湛離恍若未聞,深瞅著腳上染了醬汁的繡花鞋。怎麼回事?她為何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狽?她到底站在這裡做什麼?

  「阿離……」宋良喬不安地望著她。「你怎麼了?」這反應不像平常的湛離,平常的湛離這時候早就生氣發飆了。

  「喂,你們擋著路了!」馬車車夫不耐煩地喊道。

  湛離忽然彎下腰,把浸染了醬汁的繡花鞋脫下來,拎到宋良喬麵前。

  「幫我扔了。」

  末良喬滿臉困惑地接下繡花鞋。「那要不要我叫繡貞拿一雙乾淨的——」

  「不用了,我走了。」湛離沒等他把話說完,逕自光著腳繞過滿地狼藉,從馬車旁經過離去。

  「阿離!」宋良喬呆呆地看著她挺直傲然的背影。

  馬車轎窗上的簾子掀起了一角,露出極為俊美的鼻粱和下顎,裡頭的人正是準備前去訪友的閻天痕。

  「閻福,掉頭走。」轎內傳出他低沉的嗓音。

  「可是少爺,宇文公子住在『逐雲街』底,一定得走這條街才能到得了呀!」

  「沒關係,今天不去了。」俊眸懶懶地盯住赤腳走在街上的纖瘦身影。

  馬車緩緩掉轉過頭,在經過湛離時,閻天痕命車夫停住,打開轎門傾身等著她走過來。

  「閻天痕?」赫然見到他,湛離像結了冰似地凍住。「怎麼又遇見你了?真是陰魂不散!」

  閻天痕似笑非笑地輕哼。「我也覺得奇怪,怎麼最近走到哪裡都會看到你,還真是冤家路窄呢!」

  「你想幹什麼?」她蹙緊眉頭,防備地看著他。他的出現,又勾起了她在「紫金庵」出醜的記憶。

  「我沒有想幹什麼。」他微微垂眸,望了她光潔赤裸的腳一眼。「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不用了。」她羞赧地咬住下唇,不肯示弱。

  「你畢竟是未出閣的姑娘,光著腳走在街上不妥吧?」他正色地說道。

  「托你們閻家的福,我這輩子能不能嫁出去都是一個難題了,還怕什麼妥不妥的?」湛離淡笑冷語。

  閻天痕深吸一口氣,避免自己動怒。

  「就算你不在乎,也該為家中長輩著想一下。」他好心提醒。「一個姑娘家赤腳走在街上,你難道沒想過可能會傳出閒話嗎?這些閒話若傳到你娘耳裡,只怕不會好聽到哪裡去。」

  湛離愣了半晌,仿佛匆而由夢中驚醒。提到娘,她就不能不在乎了。看著自己一雙光腳丫,再看路人投來的驚異目光,她開始後侮自己剛才為什麼要那麼衝動地把鞋脫給宋良喬了。為什麼老是做出讓自己後悔莫及的事呢?她在心裡痛駡自己的魯莽。娘要是知道她光著腳走過兩條街,不把她的腿給狠狠打斷才怪!

  「上來吧。」閻天痕看出了她的掙扎,把轎門推得更開一些。

  「可是……」湛離猶豫地左右張望。「我娘要是知道我坐上閻家人的馬車,一樣不會原諒我的。」

  「我不送你到家門口,不讓你娘看見不就行了嗎?」他淡然地說。

  湛離咬咬牙,迅速上了馬車。

  「閻福,到『水月街』。」他吩咐車夫。

  「是,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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