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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元狩微訝地看著她,接著側過臉看了海信一眼。

  「你們把醜嬤嬤怎麼了嗎?」

  海信連忙搖頭。

  「奴才只是將醜嬤嬤安置在玄微宮旁的一處僕婢居所,並不知道公主的反應會如此激烈。」

  「醜嬤嬤從本宮一出生就服侍著我了,她從來都不是僕婢,怎麼可以把她安置在僕婢居所?」應天禹焦灼地喊著。

  海信仍恭謹地說道:「公主,玄微宮是嬪妃的寢宮,也是嬪妃侍寢之所,僕婢本就不該住在裡面……」

  「我不是說了嗎?醜嬤嬤不是僕婢!」應天禹激烈地大喊。

  海信聞言呆愕住,無所適從地偷望元狩一眼。

  為了一個分明就是僕婢身分的醜嬤嬤如此力爭,元狩已經察覺到應天禹的反應十分異於尋常了。

  他輕輕抬手,命海信和一旁侍立的宮女、太監退下,只留下他和應天禹單獨在前院中。

  此時的應天禹沒有了白天那一身華麗至極的裝飾,臉上的胭脂也都卸淨了,一頭黑髮只綰著一個松松的髻,整個人稚氣了許多。

  「七公主現在見到朕了,有什麼要求只管開口吧。」他柔聲說道。

  應天禹深深吸氣,雖然她對元狩的感覺仍然陌生,但是直覺告訴她,元狩待她是友善的,因為他的眸光總是那麼溫柔似水。

  「皇上,本宮在今日以前的飲食起居都是由醜嬤嬤照料,和醜嬤嬤之間感情深厚,希望皇上特別恩准讓醜嬤嬤住在我的寢宮裡,這樣我會比較習慣。」她大剌剌地直視著他的眼睛說道。

  元狩聽出了奇怪之處。「除了醜嬤嬤之外,就沒有別人照顧你了嗎?」

  應天禹呆了呆,結結巴巴地說:「當、當然有啊!我可是堂堂的皇七公主呐,服侍我的奴婢多得不得了,怎麼可能只有醜嬤嬤一個人服侍!」

  元狩看著她慌張的神情,心中更感到一絲困惑。

  「公主和醜嬤嬤之間的感情能夠如此深厚,真是令人驚訝。」

  「皇上不必驚訝了,本宮的請求皇上能夠恩准嗎?」她急切地問道。

  元狩見她滿臉焦灼之色,紆尊降貴地請求他的恩准,不敢相信只是為了一個年邁的老僕婢。

  「朕不知道龍紀皇朝如何治理後宮,不過朕的後宮是由皇太后全權處理,朕向來是不管的,所以能不能讓醜嬤嬤住進你的寢宮,朕明日再替公主請示皇太后如何?」他淺淺一笑。

  「這點小事你都不能作主嗎?你是皇上啊!你只要叫那個總管太監把醜嬤嬤帶回我身邊就好了,這點小事還要請示皇太后嗎?」

  她惶急得連對他的尊稱都忘記了,一徑你呀你的。

  元狩頗感驚訝地凝視她半晌。有多久沒有人敢這樣跟他說話了?

  他十分好奇龍紀皇朝是如何教育皇子皇女的,這位七公主的行徑簡直完全超脫在常規以外,這讓他感到很有趣。

  因為從小在複雜的皇宮裡長大,看多了人性的醜陋,讓他練就一雙銳利的眼眸,可以一眼就人看透,但是,這位七公主竟讓他摸不透她的性情,將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麼。

  「如果連這點小事都要朕來作決定,朕恐怕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了。」

  雖然被她頂撞,但他依然維持著客氣有禮的態度。

  「所以……醜嬤嬤今晚一定不能陪在我身旁是嗎?」她的神色愈來愈倉皇。

  這輩子,她從來沒有跟醜嬤嬤分開過,小時候甚至常常為了在寒冬取暖而和醜嬤嬤同床而眠,醜嬤嬤給她的是親情的溫暖,她對醜嬤嬤是猶如母親般的依戀,可是如今卻要在陌生的皇宮裡和她分開,她軟弱得幾乎要落淚。

  「只是一夜而已。」元狩安慰著她。

  應天禹咬唇強撐著,不想讓他看見她脆弱的一面。

  「好吧,反正這就是皇宮,皇宮就是個沒有人性、不講人情,也最懂得扼殺人感情的地方!」

  她僵直地轉過身走出永夜宮,憤怒讓她連禮儀都忘記了。

  元狩的心口被她的話深深擊中,詫異地看著她遠去的背影。

  她說的話是事實,然而令他驚異的是,她竟然敢當著他這個皇帝的面把這個事實說出來。

  她的控訴,也正是他這輩子最大的痛苦。

  「海信!」

  他定了定神,側轉過身低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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