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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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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整整一個月,伏裘終於把「五趣生死圖」畫出來了,他恭恭敬敬地獻給廣仁王觀賞。 廣仁王只看了一眼,就被伏裘那種離奇恐怖的畫法震懾住了。 畫面上滿紙煙霧,隱約看見一些陰森可怕的面目肢體,右下角是一片猛烈盤旋的焰火,形形色色的人在火焰翻卷之中受到牛頭馬面的獄卒虐待,有被獄卒的鋼叉卷著頭髮的女人,也有被長矛刺穿胸膛的男人,另外有被鐵鞭抽打的,被巨石壓住的,由於伏裘的筆勢忱目驚心,畫得太傳神了,所以當廣仁王在觀看時,仿佛連耳際都聽得見淒聲慘叫一般。 廣仁王被這幅「五趣生死圖」嚇壞了,他匆勿將圖卷起交給侍者去框裱,好一會兒才鎮定心神,仔細打量著伏裘。 一個月的閉門作畫,伏裘看起來兩眼無神,眼眶圈著黑暈,屍白的嘴唇不停抖著,整個人較先前更瘦小、更委靡,模樣看起來就像剛從「五趣生死圖」中走出來的受苦者一樣。 廣仁王不禁打了一個寒顫,受不了伏裘那副陰森詭異的模樣。 「伏卿辛苦了,你就先出宮回家好好休養休養,聽侯朕的宣召。」 「這……小女尚未完成九龍壁,臣還是暫時住在宮裡。等小女雕畫完後再一道出宮。」伏裘沙啞地回話。 廣仁王臉色一沉,不耐煩地喝斥著:「朕要你先回家就先回家,難道你還怕朕照顧不了你的女兒嗎?」 「臣照此意,陛下息怒,臣即刻回家便是。」他恭恭敬敬地起身,緊咬著牙關,慢慢步出太極殿。 伏裘並不擔心女兒在宮中的安危,他甚至希望女兒能更上層樓,好接替他成為廣仁王駕前的御用畫師。他心中雖打著如意算盤,卻不知道伏冉靈己身陷水深火熱般的境地。 伏冉靈正在白玉石壁前繪第三條蛟龍,一聽見父親已出宮回家的消息,整個人都呆往了。 她心慌意亂地想著,廣仁王遣走父親,將她一個人留在宮中是何用意? 最近這一個月來,廣仁王幾乎日日來看她,偶爾碰碰她的頭髮,摸摸她的臉、她的手,大多數的時間都是溫柔而有耐心地引逗著她說話。 皇宮內苑是敏感多心的,她的存在及廣仁王對待她的百般遷就和殷勤,都讓後宮妃嬪揣揣難安,每日總有二、三個妃子相偕來偷看她。 雖然妃子們驚訝于伏冉靈的美貌,但那顆淚痣在善妒的妃嬪眼中卻是值得幸災樂禍的,不再有人擔心伏冉靈是否會分走她們在廣仁王心中的寵愛,因為每個人都知道她已喪失冊封為妃的機會。 然而沒有人能瞭解伏冉靈心中的恐懼,在宮中多待一日,秘密被揭穿的機會就增添一分,她一心急著想速速將九龍壁雕畫完成,以求早日脫困,想不到愈心急就愈畫不好,愈擔心就愈出差錯。 現在聽見父親被遣出宮的消息,她的整顆心都亂成一團,心裡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她將走不出這座皇宮了嗎? 她心驚膽戰地繼續作畫,腦中的恩緒雖然紊亂,仍拼了命地想著要如何擺脫廣仁王糾纏的辦法。 天忽地陰了,她微愕,剛抬起頭看了看天色,豆大的雨點就滴滴答答地落下來,她慌忙收起畫筆,一聲霹靂雷響,忽然之間,大雨就傾盆而下了。 伏冉靈浴在大雨中,頃刻間淋得渾身濕透,顧不得收拾筆硯,便急急忙忙地沖進廊簷下躲雨。 她一身濕冷,怔怔望著廊外傍陀大雨,天空的雲層密密疊疊,間歇地夾著幾聲悶雷,四下裡一片陰沉,有如她黯淡的前景。 她漫不經心地擰著衣服,額前的發梢兒自滴著水,不久前才雕刻好的三條龍也浴在雨幕中,看上去影影綽綽、似幻似真。 三條不同姿態和顏色的游龍,騰躍在一片澎湃浪濤之中,神機流暢,氣勢磅礴,騰越跳躍的姿態,好像要震壁飛去。 她忽地抬起頭,呆望著黑鬱鬱的密雲出神,恍恍然地走出了廊簷,任由雨水滔滔地沖刷著她微仰的臉。 「這雨……是你帶來的嗎?你可是司雨的龍神?襲攸冥……」她喃喃地低語,然後不自禁地苦笑起來,想不到,在雨中笑著竟是這樣的苦。 她發現一把傘突然遮在她的頭上,她微愕,一看清楚來人,整個人都僵直了。 「怎麼站在這裡淋雨呢?女兒家身子單薄,這樣的淋法是會生病的。廣仁王笑著替她撥開額前的濕發,陡然間,他的笑容凝住了。」你眼角的淚痣呢?怎麼不見了?「他疑惑地盯著伏冉靈驚怔的雙眸。 伏冉靈震了震,渾身的血液全往腦部沖去,她沒有預料到會被廣仁王撞見這樣的一幕,她僵住,與他瞠然對視,一時間心亂如麻,再要責怪自己的疏忽大意已經太遲了。 廣仁王半眯著眼睛看她,深深地看她。 「淚痣是假的?」他轉念一想,全明白了。 伏冉靈低頭不語,指尖已在微微發顫了。 「你膽敢欺騙朕!」廣仁王怒吼一聲,伸手捏住她的下顎,猛然在指頭上用力使勁,痛得她倒抽一口氣。 「陛下……息怒……」她疼得流出眼淚來了。 「你。讓我哄你逗你整整一個月,你竟敢這樣耍弄朕,不怕我殺了你們父女兩人嗎?」廣仁王厲聲大罵,氣得臉色鐵青。 伏冉靈痛得頻頻抽氣,又一點也不敢反抗,只能悶不吭聲地咬牙忍耐。 「為什麼騙朕?」廣仁王氣憤地逼問。「你不想進宮為妃是不是?你不想成為朕的妃子是不是?」 伏冉靈閉上眼,哆嗦著,什麼話都不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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