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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金呈霓把錦囊暗暗收起,極力維持著矜持。

  「回去看信吧,還等什麼?」安第忍不住笑出聲。

  金呈霓的臉更紅了,低著頭轉身就走。

  「阿霓,回信就放進錦囊裡,我派人幫你送過去給他。」

  金呈霓頰畔的那抹嫣紅更加嬌豔了。

  回房後,她飛快地取出錦囊裡的絹帕,看見上面依然沒有署名,那龍飛鳳舞的字跡一句句都挑動著她的心。

  我已回到天鳳皇朝,關於你和康太妃的事,我已稟明母后,母后應允會勸皇上將你和康太妃從冷宮放出,這對你來說應該是好消息吧?你感到歡喜開心嗎?

  回到天鳳皇朝已三日,心情不知因何總是浮躁不安,或許等你真正離開冷宮後我方能安心吧。

  這封信讓她的心跳得飛快,他對她訴說了他浮躁不安的心情,而他的浮躁不安是為了她,她看著看著,眼中有隱約的淚花。

  信的最末兩句,讓她連日來的焦慮不安和無眠長夜都得到了甜蜜的報償。

  她是否該回信?回了信,是否會讓他看清楚了她的心情?

  她猶豫了很久很久,直到激動的情緒恢復平靜時,這才提筆寫下淡淡的幾句話——駙馬已率兵出征,公主深受別離之苦,滿腹憂傷,但願駙馬平安歸來。

  她把簡短的信放回錦囊裡,連同自己的魂魄悄悄地交回給公主,然後把安題的信收進繡著雁鳥的錦囊中,小心翼翼地收藏起來。

  日子變得更加明媚燦爛了。

  她每天畫著一張永遠完成不了的草圖,卻非常認真地替安第腹中的孩子繡一些小衣服和小鞋襪。

  五天之後,安題的信又來了。

  父王和母后得知姊夫已率兵出征,大為震怒,已決定質問表哥此事。

  目前為了皇祖母為我選王妃之故,我暫時無法抽身離開,在我解決掉此事以前,請代我照看姊姊,不勝感謝。

  你來信中只提公主與駙馬,卻未曾提及你的近況,你好嗎?心中甚為掛念。

  這幾日發現幾本有意思的書,覺得你應該會感興趣,有機會帶去給你。保重。

  她咀嚼著信中的字字句句,像咀嚼著一顆甜美的果實。

  知道他在關心自己的姊姊時,仍掛念著她,這對她的意義已是不同,而且他對她提起了選王妃的事,用的是「解決掉此事」這樣的字眼,讓她的心情得到了極大的安慰。

  她慢慢可以感覺得到,在安題的字裡行間隱隱流動著對她的在乎之情,如果把這樣的在乎解釋為情意,不知道可不可以?

  她含著羞澀的笑容提筆回信,更加刻意地把自己的感情隱藏起來,甚至加進了一些若有似無的試探。

  自駙馬帶兵攻打南蒙後,公主終日落寞寡歡,為了公主腹中胎兒的健康著想,我雖盡己所能地勸慰她寬心,然而畢竟是個外人,比不上親人的陪伴。

  我為公主繪製的園林草圖已完成,近日便會回到宜香宮,聽聞殿下正選王妃成婚,由衷恭賀殿下大喜,無法親赴婚宴,實感遺憾,祝殿下幸福。

  她無法預測安題下一封回信會是什麼內容,也許會讓她的愛情生,也許會讓她的愛情死,不管怎麼,她至少能得到一個答案。

  午後,下起一場大雷雨。

  金呈霓捧著幾件剛繡好的嬰兒繈褓來到安第的屋內,安第剛好沐浴完,正斜躺在橫榻上看書,見她進來,便略略坐起身。

  「公主,我繡了幾件繈褓,你看看喜不喜歡?」

  金呈霓把繡了瑞獸圖樣的繈褓送到她面前,笑意盈盈地看著她。

  「阿霓,你的手真巧,多虧了你,我孩子的衣衫鞋襪統統都有了。」

  安第是個連針線都不會拿的嬌嬌公主,對她是心悅誠服。

  「只要公主喜歡就好,繡這些都是很簡單的。」

  她從小到大就窩在閨房裡拿繡線,這可是她的拿手絕活。

  安第含笑打量著她。

  「阿霓,你現在的氣色健康紅潤,比在宜香宮時好太多了。」

  「公主給我吃了一大堆補品,我的氣色自然好了。」金呈霓嫣然一笑。

  「我的補品或許補你的身子有效,但有人的信卻是用來補你的心的。」

  安第伸指在她的心口點了點,抿嘴輕笑著。

  金呈霓微紅著臉,羞赧地問道:「公主,我始終不明白,為何公主肯幫忙傳信?這原是不能被允許的。」

  「只要兩情相悅,我便樂意當紅娘。」安第笑說。

  「可是……」她咬著唇,囁嚅地說:「我畢竟是永始皇帝的嬪妃……」

  「我當然知道。」安第握住她的手,不以為然地說:「其實不管你的身分是誰,重要的是安題喜不喜歡你。他若喜歡你,你的身分是誰一點都不重要。」

  他們兄妹三人自小在皇宮裡都是跟小貓、小狗、小鳥、小鹿這些可愛的寵物一塊兒長大的,他們都愛極了這些不會說話卻溫馴乖巧的小寵物,她本希望安題對金呈霓的關愛只是就像他對待那些小寵物的關愛一樣,可是在安題接二連三給金呈霓寫信之後,她慢慢發現自己的想法錯了。

  安題對金呈霓的感情絕對不只像對待小寵物那麼單純,而這些信帶給金呈霓的改變是那麼明顯,她相信金呈霓慢慢煥發出激情的面容是安題的情意點燃的,她也曾有過刻骨愛戀的人,怎會看不出這些刻意隱藏的幽微情意?她慢慢確信他們兩人已彼此心屬了。

  「話雖如此,恐怕也只是我自己的一廂情願罷了。」

  她對安題的心意並沒有太大的把握,她害怕一切都是她自己的自作多情。

  「安題喜歡你,所以關心你,你不要妄自菲薄。他若在乎身分問題,便不會特意到冷宮去找你,也不會托我想辦法救你了。」

  安第的聲音極輕,卻是充滿著肯定。

  她本就是一個不受禮教束縛的性子,若是能讓安題開心,就算要她去摘天上的明月,她也會去想辦法。

  金呈霓的身分在她眼裡根本算不得什麼阻礙,不過安題雖然自小在親人的寵愛之中長大,但也不代表他就可以為所欲為,他若真對金呈霓認真了,只怕仍有山一般高的阻礙難過。

  「公主,我害怕的是……」她欲言又止。

  「你怕什麼?怕自己受到傷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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