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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她深吸口氣,低頭一看,才發現手中捧著碗筷已有好半天了,卻才只吃了幾口,其它大半都還沒有動。

  平日的膳食總是一碗殘羹加幾個硬饅頭,然而今天不同,多了一隻雞腿,但是看著那只雞腿,她卻沒有太大的胃口。

  「阿霓,真不得了了,這兩日咱們的膳食真闊氣,昨天有魚,今天有一隻肥大的雞腿呐!」隔壁的康太妃大驚小怪地嚷嚷著。

  「大概是皇上過壽吧,所以也給咱們加菜了。」

  她淡淡地說,一邊放下碗筷,把未動的殘羹和雞腿擱在一旁。

  「曼武那個臭小子真是愈來愈懂得享樂了,接連幾天笛笙簫管都沒斷過,從前那個姓童的臭婆娘還沒死的時候,他哪裡敢這樣天天尋歡作樂呀!」康太妃喋喋不休地罵道。

  只要提起「從前」,康太妃積鬱已久的怨氣就會爆發,那些被她咒駡的人名,金呈霓都是聽慣了的,她只由著康太妃去罵,自己默默地收拾東西,然後一分一秒地等待著黃昏的來臨。

  每天早晨,小太監會固定把她和康太妃一天的膳食送來,接下來的時間,偶爾會有為了抄捷徑才路過這裡的宮女、太監們,而日落之後,是所有的宮女、太監們最忙碌的時候,也只有這個時候,她才能悄悄打開門鎖,走到屋外散散步,吹一吹晚風。

  每天日落以後、天黑之前的這段時間,是她盼望了整整一天后才能得來的短暫幸福時光。

  我一定會救你出去,相信我。

  那位來自天鳳皇朝的楚安題對她說的這句話,一直在她腦中縈繞回蕩著。

  她並不在乎這句話最後的結局,她所感動的是說這句話的人心中那一份真摯心意。

  他正在努力給她希望,儘管她內心明白這個希望十分渺茫。

  想起他的音容笑貌,她忍不住閉著眼睛微笑起來。

  那日,她聽著他親切關懷的聲音,望著他溫柔和善的微笑,積累在她心頭的憂傷和絕望突然找到了出口,她就像受盡委屈的孩子猛然間看見了至親的親人一般,將自己心中的鬱悶和委屈全部無保留地傾泄而出。

  楚安題,他是一個那麼好的男人,好到讓她願用餘生來祈求上蒼保佑他一生平安幸福。

  「就是這裡嗎?我的天哪,真不敢相信這裡頭住著人。」

  她聽見外頭有女子的說話聲,微微屏息,不知道那女子是誰?不過白天這裡偶爾會有人經過,她想應是普通的宮婢。

  「不是『住』,是『關』著。」一個男子的聲音低低地糾正。

  金呈霓驀然驚跳起身,那男子的聲音是她熟悉的,是楚安題!

  「什麼人在外頭吵?若不是送東西來的就快點滾開,少站在那兒看笑話!」

  康太妃也聽見了他們的說話聲,便高聲怒駡起來。

  金呈霓心急地沖到門前,忙亂地把門打開一道縫,微微探出臉,見楚安題帶著一個女子前來,那女子正是她那日在花樹下也見過的。

  「我是天鳳皇朝安第公主,無意間經過此處,並無冒犯之意。」

  安第的聲音輕柔,帶著一絲歉然。

  金呈霓聽她自稱安第公主,旋即驚愕地望了安題一眼,有無數念頭在心中紛亂纏繞。

  她是公主,是他的姊姊,那他是?

  「天鳳皇朝安第公主?你是咸甯帝和常善公主的女兒?」

  康太妃猛然把門打開,透過上了鎖的柵門看著安第和安題,語氣中有幾分懷疑的冷意。

  安題和安第忽然看見一個衣衫簡樸的老太太出現在柵門後,驚愕地呆住。

  「你知道我的父王和母后?」姊弟兩人悄然對望。

  康太妃冷冷一笑。

  「龍紀皇朝七公主嫁給天鳳皇朝咸寧帝不到一年時間便封後,這是何等大事,我豈會不知?天鳳皇朝只有一帝一後,而你自稱公主,自然就是咸寧帝和七公主的女兒了。」她的目光轉向安題,狐疑地盯著他。「你呢?你又是誰?」

  「我叫楚安題,天鳳皇朝的二皇子。」他有禮地回答。

  金呈霓常聽康太妃提起過這些名字,萬沒想到這一對姊弟竟然就是天鳳皇朝的公主和皇子,而在她知道楚安題的真實身分時,她的身子微微一震,突然像有火苗燙痛了她的心口。

  「這位公主的容貌長得極像七公主,看來你們的身分是不假。」康太妃的目光緊緊盯在他們的臉上。「你們是皇帝的座上賓才是,怎麼會走到這個荒僻的宮院來?無意間經過?我可不信!這座宜香宮可不是能無意間經過的地方。」

  安第笑了笑,道:「我們真的是路經這裡,聽見有人說話的聲音才停步,若因此打擾了娘娘清靜,還請多多包涵,我們會立刻離開。」

  康太妃靜默了片刻,忽然長歎一聲。

  「我是你們母后皇兄的妃子,認真說起來,和你們也算攀了一點親。宜香宮好久沒有人來探訪了,可惜我被幽囚在此,無法接待你們。」

  安題忍不住開口問:「娘娘既是孝喜帝的妃子,身分等同于曼武表哥的母妃,曼武表哥怎能將娘娘幽禁在此,卻不盡一點孝道呢?」

  金呈霓倒抽一口氣,心中暗叫不妙。

  果然,康太妃發出了震耳的怒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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