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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貝仲囂細看了燕長樂幾眼,她的妝極淡,身上的錦服顏色也淡,低首斂眉,像是刻意不讓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太傅。」元狩側頭對貝仲囂耳語道:「你提到的燕長樂果真是個傾國傾城的大美人呢!」

  元狩天真單純的讚美,讓貝仲囂抓緊機會追問一句——

  「所以皇上願意立她為後嗎?」

  「可是……她年紀大我不少吧?」元狩略微遲疑了下。

  燕長樂美則美矣,但是對年僅十三歲的他來說,長他五歲的燕長樂與大姐姐無異,談不上討厭,卻似乎也還不到動心的程度。

  「皇后是後宮之首,沒有一點能耐是掌不住鳳印的。等皇上見過燕長樂之後,或許就能明白我的用意了。」貝仲囂慎重地說。

  元狩點點頭,漫不經心地聽著海信總管把燕守青的禮單念完,忽然一句「拆卸船」吸引了他的注意。

  「船?」他睜圓了眼,好奇地問道:「什麼船?」

  「回皇上的話,是一種可以拆卸下來又能拼裝回去的小船,很精巧的小玩意兒,是小女長樂特意獻給皇上的。」燕守青恭謹地應答。

  元狩終於露出了難得的驚喜笑容,他站起身,迫不及待地喊道:「朕現在就要看看,快拿過來!」

  「皇上,不許這般失態!」皇太后沉下臉輕斥。

  元狩完全不理母后的斥責,看見兩個宮娥抬著一艘約莫三尺寬的木船走進殿,他立刻步下寶座,繞著那艘木船前前後後觀看,東摸西碰,愛不釋手。

  貝仲囂也好奇地走過來細瞧。這是一艘工藝精巧的木船,外觀是廣式海船的形體,有水密隔艙、多孔舵、軸轉舵、平衡硬式斜桁四角帆等,桅杆、舵、槳等船具俱全,甚至窗可以打開、帆可以升起、舵可以轉動,每一處都可以拆卸下來,又能拼裝回去。

  元狩喜歡得不得了,逕自走到燕長樂面前,開心地問道:「你是從哪裡找到的好寶貝?朕實在太喜歡了!」

  燕長樂沒料到皇上會突然走到她面前跟她說話,略微一驚。

  由於元狩才十三整歲,身量只長到和燕長樂差不多高,所以她稍稍抬眸就能直接看見元狩那張歡喜不已的臉。

  「回皇上的話,其實這艘拆卸船是長樂出生時先帝賞賜給我爹的,長樂細心珍藏了十八年,今日皇上壽辰,長樂不知該獻上什麼賀禮才好,幾經思索,決定把這艘先帝賞賜的拆卸船獻給皇上。」她低眉含笑道。

  「原來那是父皇賞賜給你的?」元狩更加驚喜了。「父皇御賜之物,你怎麼捨得給朕?」

  她輕輕道:「只要皇上喜歡,沒有什麼捨不得的。這船原是皇家之物,留在皇上身邊或許比留在長樂身邊更好。」

  其實她說了違心話,在她心中當然是萬分捨不得的,但是想到皇帝年齡尚小,一定會對這種可以拆卸拼裝的船感興趣,而她現在大了,只把這艘船當擺設,讓它失去原本功用未免可惜,轉送給皇帝則足夠讓他把玩個好幾年,用處大得多了,所以便決定送給他。

  貝仲囂的目光在燕長樂臉上停留了一瞬,便淡淡轉開來。

  他看得出燕長樂聰敏慧捷也善解人意,只是沒料到她的表現竟出乎預期的好。

  這份打動了元狩的大禮,將會讓元狩更加容易接納她,但也讓他不禁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太低估了燕長樂的心計?

  「皇上,後頭還有大臣們等著祝壽呢!」皇太后面露不悅。

  貝仲囂迅速看了元狩一眼,元狩也夠伶俐,立即親熱地握起燕長樂的手,自然地笑說:「長樂姐姐,朕真喜歡你,你能時時進宮陪朕嗎?」

  燕長樂愕然抬頭,驚呆的神情仿佛無法置信,燕守青和夫人的表情與燕長樂一般,亦充滿了驚駭之色。

  「元狩,你方才胡喊什麼?」皇太后大罵,臉色鐵青。「你如今是一國之君了,行事怎可胡來!」

  元狩自己也沒想到會如此順口就喊出了「長樂姐姐」,轉頭看了貝仲囂一眼,見貝仲囂無奈地皺眉,不禁抿嘴笑了起來。

  皇太后當著大臣的面喝斥皇上,尷尬難堪的不是皇上本人,反倒是目睹衝突的燕守青一家人。

  對被迫進宮的燕長樂來說,本來極度不情願的心情,卻被皇上一句「長樂姐姐,朕真喜歡你」給融化了。

  皇上的笑容單純天真,雙目靈動如珠,只一眼就對他有了好感,很想對他說「可以,我願意時時進宮陪你玩」,可惜,這樣的話只能擱在心裡,若不識相地說出口,只怕皇太后饒不了她。

  跟著父親叩首行禮後退出大殿,燕長樂下意識側首回望,只見元狩坐回了御座,而貝仲囂也端坐在他身側,他清透的目光仿佛一直跟著她走,直到她回首那一刹對個正著。

  雖然他並不多話,但他的眼神不若元狩那般簡單明瞭,像染上了複雜的色彩,教人看不清眸底真正的顏色。

  驀地,她的心口一陣緊縮,心頭突突亂跳,飛快地低下頭匆匆離去。

  她不懂自己為了什麼而緊張?不明所以的慌亂又從何而來?

  「那人便是索國舅。」

  燕長樂聽見父親悄聲對她說道,順著父親的視線望過去,看見一個高大魁梧的大鬍子中年男子,兩手各牽著年約八歲的小女孩,趾高氣昂地跨進大殿。

  「貝太傅說,索國舅有意讓皇上立他的一雙女兒為後妃,想來是看皇上年幼好欺,趁此機會好控制住皇上,這麼一來,他的權勢還能不大過天嗎?」燕守青冷哼了兩聲。

  燕長樂沒有留心父親後頭說了什麼,只淡淡問道:「爹,貝太傅究竟是什麼樣的人?」

  「臣皇。」

  燕守青低聲說,嘴角流露一絲詭秘的微笑。

  「什麼?」燕長樂一時不解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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