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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第六章

  載皓連燈柱都沒提,單就著月光聽進自己的「月到風來閣」。

  他的腳步有些不穩,不禁令他面露苦笑想著,號稱千杯不醉又怎麼樣?酒量不好的人,至少可以借酒澆愁,可以沉醉不醒,不像他,最近無論怎麼喝,頂多也只能令他像現在這樣步履蹣跚而已,離醉啊,可近不知有多遠的距離。

  「貝勒爺,您回來了。」才剛剛踏上石階,載皓便聽到朝雨那松了口大氣的聲音。

  「不是叫你不用等門的嗎?」他故意粗聲租氣的應道,跌跌撞撞的走進屋裡。

  「反正我也睡不著。」朝雨低聲嘟噥著,並伸出手來想要扶他。

  「不必了,我沒醉,」載皓從剛才到現在,都故意別開臉去不著他。「以後我叫你別等門,你就別等,知不知道。」

  「知道了。」朝雨的溫馴答應卻不知想地激怒了載皓,使他猛然旋身扣住了朝雨瘦削的肩膀。

  「不,你不知道,你什麼都不知道,」他怒吼道,溫熱香醇的酒息直呼到朝雨的臉上。「你只知道我說得出,做不到,你只知道我每次出外買醉都醉不得,

  你只知道我每回說不回來,結果最後都還是會乖乖的回府,只因為我知道你會等門,我不忍心讓你熬夜等我,該死的!」他忍不住開始搖晃起朝雨來。「該死的,該死的,你不知道,重要的事,你全不知道!」

  「貝勒爺,」朝雨依舊維持著他一貫的冷靜道:「您醉了,今晚您真的醉了,我扶您回房去休息,好不好?」

  載皓凝視著他,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那挺直媚秀的鼻樑,那嬌豔欲滴的紅唇,老天,他是醉了,他非醉不可,如果再不醉在酒裡,那他就必然會發瘋發狂。

  「是的,」他閉上酸澀的眼眸,放鬆了緊扣的十指,改而環上他的肩膀,以放棄的口吻說:「朝雨,我醉了,醉到不曉得自己在胡說八道些什麼,醉到連你是誰,都快分辨不出來了。」

  「讓我扶您回房去,好嗎?」朝雨依然輕聲細語的說。

  「好,」載皓漫應道:「好,扶我回房,我要睡覺,朝雨,現在我只想要睡覺,最好還能一覺不起,長眠不醒。」

  朝雨默默的扶他回房,為他除下外衣,再讓他上床躺平,接著聽跪到床邊去脫掉他的鞋子,最後又絞了倏布巾過來幫他輕輕的擦臉。

  「朝雨,」載皓從頭到尾都閉著眼睛,唯獨微舉起手來輕扣住她的手腕。

  「朝雨,忘掉我剛才所說的一切,好不好?」

  「好,」她輕聲的答道:「當然好,因為您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麼,您根本就醉了,醉言醉語,何須放在心頭。」

  聽到她這麼說,載皓整個人仿佛才放鬆下來,才肯安心的把自己交給席捲而來的困意。「謝……謝你,朝雨……我……抱歉……醉……醉……」

  朝雨幫他把被子拉過來蓋好,自己則順勢坐到床旁的腳踏上,俯視他的睡容,傾聽他的鼻息。

  大約過了三刻鐘,確定他真的已經睡熟以後,朝雨才敢進一步依到榻邊,用指尖輕描他在進入夢中後,終於緩緩舒展開來的眉宇,無限心酸的低喃,「載皓,我怎麼會不知道你的困惑與掙扎?怎麼會不清楚你三天兩頭買醉的理由?怎麼會不明白你欲放而不敢放的情思?」

  柔軟聽細的手指輕滑過他的面煩,冊手的滄桑讓朝雨的面龐立即為之悽楚疼借起來:載皓呵,載皓,為什麼你偏偏要是載皓呢?

  「朝……雨……」突如其來的夢囈讓朝雨驚跳起來,甚至捂住了嘴巴,咽下那差點奪口而出的驚呼。

  等確定那只是他的藝語後,朝雨方敢緩過一口氣來,再癡癡的凝視了他好一會兒,最後才懷抱著萬般難舍,卻又不得不舍的心情,慢慢放下兩邊的床幔,走到平時載皓充做書房的東側間,拿起自那日幫他從檀木箱取出來之後,載皓便常拿起來把玩欣賞的那把扇子。

  明月如霜,好風如水,清景無限。
  曲港跳魚,圓荷瀉露,寂寞無人見。

  朝雨帶著扇子,往外經廳堂出庭院,又是一個玲瓏剔透的明月夜。

  紞如三鼓,鏗然一葉,黯黯夢雲驚斷。
  夜茫茫,重尋無處,覺來小園行遍。

  載皓,我不知道這把扇子你竟一直珍藏著,這甚至不是我的傾心力作,充其量也只鴕算是見舒園夜景悠靜,匆匆畫就的俄作而已。

  為什麼我會那麼淯楚你現在的痛苦?因為你有的困惑、掙扎我也都有,可悲的是,我卻連買醉的自由都沒有,只因為我不能佼你著穿我的偽裝、我的心事與那份無助的悲涼。

  天涯倦容,山中歸路,望斷故園心眼。
  燕子樓空,佳人何在?空鎖樓中燕。

  或許我也可以就此一走了之,但留下來的心願既然尚未達成,我又怎能就這樣離去?而且如果我突然不見了,你豈不是會更痛苦?不,我不能那麼做,我捨不得、捨不得再繼續傷害你,寧可自己日日忍受面對你時的心疼,也不能放任你因我而進一步的神傷。

  朝雨仰望天際那輪明月,低吟著「永遇樂」的最後一段,只是不知曾經撫慰過無數詩人墨客的月兒,是否也能給予自己繼續撐持下去的勇氣。

  古今如夢,何曾夢覺,但有舊歡新怨。
  異時對、黃樓夜景,為餘浩歎。

  古今如夢,或許人生真的只像是一場夢,但為什麼老天偏偏要安排我們共作這一場夢?載皓,就算明知只是一場夢,你可願意醒來?或者我又可願意醒來?

  將這一切都看在眼底的月兒啊,你又會為誰而浩歎呢?

  朝雨「唰」一聲合上扇子,按在胸膛,頓覺更加無語,也更加黯然了。

  「嗯,這一幅松畫枝幹彎曲有度,呈高偉淩霄之勢,枝幹畫法遒勁粗放,松枝的畫法也極富變化,朝雨,近來你畫畫的功力迭有進步喔。」

  驀然聽到載皓的聲音,聽得朝雨飛快擲筆起身道:「貝勒爺,您回來了,我這就去給您——」

  「不忙,」載皓把他按坐回去說:「你還差一筆,不是嗎?」

  朝雨低頭一瞧,果然還有一叢松針尚未畫齊。「無所謂,便算它本來就殘缺不全好了,也許早就被某個頑皮的小孩用彈弓射斷、射落,這樣反而顯得自然,不是嗎?」

  「我看是我的到來『折損』了松針。」

  聽他說得詼諧,朝雨不禁跟他一起笑了開來,這一笑,倒沖淡了不少兩人之間近來常常緊繃的氣息。

  「朝雨,我著你好像特別鍾愛自然景物,而且一直是以寫生的態度來作畫,從不憑空想像,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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