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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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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揪葉啊?」邑塵走近一著,歡喜的嚷道:「誰去摘的?」 「兩位小少爺嘛,天還沒亮就起來摘了,太太與我一起洗淨之後,我馬上就拿了過來,小姐,你看我們今年要剪哪些花樣比較好?大娘她們都在等著你施展手藝哩。」 楸樹屬大戟科落葉喬木,幹莖直聳可愛,圖形或橢圓卵形的葉子奇大,前端尖,有時還會長出三尖或五尖者,葉嫩時遍骷赤紅,老後則唯柄仍保持紅色,據傳早在唐朝之時,便有在立秋這天把楸葉剪成花樣,讓婦女兒童插戴發上或鬢邊的習俗。 其實每年今日,清晨滿街便皆聞賣楸葉聲,但賀家人口不多,邑塵母親總喜歡趁節慶時動員全家,熱鬧應景,而打從三年前她無意中幫母親剪出新奇的花樣開始,這項工作便正式移交至她手裡。 「寶善,」邑塵先坐下來後方說:「咱們明眼人前不打暗語,寫字作畫我行,真要論起這些女紅手藝啊,我可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半調子了,前幾年那些花樣,我不過勝在新奇,你剪的才是道地的精妙絕倫,所以呢,」她把已被自己贊得滿頰通紅的侍女拉到身旁坐走道:「還是請你這位大師先動手吧。」 「可是小姐……」寶善分明已拿起剪刀,卻猶自怕搶了小姐風頭似的躊躇著。 「別可是不可是的了,立秋的習俗又不光只有戴楸葉這一項,你瞧你自己不也已經幫我把紅豆湯給端來了,我看我還是先吃了它再說。」 「小姐,」寶善一邊俐落的剪出第一朵花來,一邊提醒已開始咀嚼紅豆的邑塵說:「你可別吃太多,萬一再患胃氣脹,晚上那頓「貼秋膘」你就無福消受了。」 「是,剪花大師,吃過豐盛的晚餐後,爹一定又會照往例用秤秤我們每個人的體重,好跟立夏時秤過的重量比較一下,誰要是突然變得過輕或過重,准逃不過他一場好訓,我才不敢因小失大,因為食吃紅豆湯而誤了大娘的貼秋膘大宴哩。」 寶善聽她這麼一說,腦中立時浮現老爺每年立夏、立秋兩次秤人時的慎重,不禁與邑塵一起笑開來。 當天晚上秤過體重,算是做完一切立秋這日該做的應景事後,邑塵才回到房裡,便在桌上發現了一份令她欣喜不已的禮物。 「娘,」看過禮物內容後,她又急急忙忙奔至母親的居處嚷道:「娘!」 「邑塵,娘在房裡,你進來。」 邑塵打進臥房,發現母親正坐在梳妝鏡前拆卸頭飾,便急忙走上前去說:「娘,我來幫您。」 賀太太阮雪蓮一邊享受女兒的貼心伺候,一邊問道:「桌上的東西你瞧見了?」 「嗯,」邑塵對著鏡中的母親說:「是娘幫我收的?」 「不,是巧要去關大門的阿元收到的,剛好那時你爹在忙著秤你們這幾個孩子,我便轉到廚房去幫英嫂收拾剩菜,後來阿元拿進去給我,我才順手送進你房裡。」 「謝謝娘。」 「一大包的又厚又重,到底是什麼玩意兒啊?」 「是畫西洋書的一些材料、工具和垘本,除了顏料、畫筆之外,還有些畫布、木框等,當然重囉。」邑塵拿起梳子,小心翼翼的幫母親梳起一頭光滑的青絲來。 「又是韋家那孩子給你送來的?」 「唔,順心最懂得我要什麼了,上回才不過在信裡跟他提到除了國畫之外,我還想嘗試一下西畫,他馬上就幫我寄了這麼一大包畫具和材料來,真夠朋友。」 雪蓮挑了挑眉毛,先優優閑閑的說一句:「我著韋順心這個名字啊,根本就是天生為順你的心而取,」然後才正色道:「他對你,真的只有朋友之意?」 「娘……」這個問題是邑塵一向避免去想的,此刻突然被母親問起,當然又想打馬虎眼,企圖曚混過去了。 但這次雪蓮似乎也執意要問個究竟來,便回身握住了女兒一雙手說:「你今年都二十一了,就算談婚事也不嫌過早,男大當婚,女大當嫁,而且你爹與我向來開明,所以我想你該不會用一般女孩慣于搪塞的嬌羞藉口來應付娘吧?」 「當然不會囉,」邑塵馬上順著母親的話尾應承道:「我打從很小很小的時候開始,便曉得自己有對與眾不同的爹娘,在我們家別說是弟弟們跟我了,就算是寶善他們,有什麼心事也都可以直接跟爹娘傾訴討論的。」 「丫頭,少拍馬屁了,娘在問你呢,你跟順心那個孩子,到底有沒有個計較呢?」 「什麼計較嘛,」邑塵笑道:「又不是打算盤做生意,我們是朋友,很好很好的那種朋友。」 「邑塵!」雪蓮還會不瞭解女兒耍賴的功夫是一等一的好嗎?為了在今晚得著一個較為確切的結果,她也不得不展現出罕見的堅持。 邑塵也知今日慣技難以得逞,只好老老實實的說:「上回順心返國度暑假時,是跟我提過啦。」 「提過什麼?」雪蓮一步也不肯放鬆的問。 「娘,」邑塵嗔住了母親一眼。「您根本就是在明知故問嘛。」 雪游望著女兒的嬌態,回想起她自小到大帶給他們夫婦的快樂與驕傲,不禁滿心憐惜的說:「是,娘是在明知故問,順心是個好孩子,但真正說到這件事,娘突然又覺得難舍起來,你說做人是不是挺矛盾的?」 邑塵心中一暖,索性便蹲下來像兒時那樣,把臉偎到雪運的膝上。「我就知道爹和娘會拾不得我嫁,所以當時便回絕了他。」 本來撫在她發上的手,聞言不禁一驚的改搭上她的肩,促地抬頭的問道:「你說什麼?」 「我說我回絕了順心啊,說我目前還沒有論及婚嫁的打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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