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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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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最可悲的地方,絕不在於他是否真有如昌祥所說的那樣,是個作惡多端,披著成功企業的外皮,其實是壞到骨子裡去的惡棍;最悲哀的是,不論他是國王或乞丐、聖人或歹徒,她都一樣愛他、一樣回不了頭,而他,竟只是把自己當成一段日子的消遣品嗎? 「你剛才明明一派胡言,還說自己沒有胡說?不管你剛才說過什麼,反正沒有一句是正常的話。」 「是嗎?如果我變得不太正常,也都是你蓄意欺騙下的結果。」 「桓竹,你左一句欺騙,右一句撒謊,但上天明鑒,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你可不可以同情一下我,把話講清楚一點呢?我到底什麼地方騙了你?」於軒這才想到好像從幾天前開始,她的情緒就不太對勁了,昨晚看見她已經把他的冬衣全部整理好之時,他既感動又興奮,抱起她轉了兩圈後,就想給她一個熱吻,但她卻避開了,他只吻到臉頰上。 問她怎麼回事,只說整理了一天的衣服,人有點累,於軒當下也沒有多問,誰曉得今天回來,她竟然一開口就叫他騙子,這實在令人無法忍受。 「小哥和我一直托你在找我的懷錶,對不對?」 「對,我是一直在幫你們找沒有錯啊。」 「但是你到現在還沒有找到?」桓竹在心裡頭懇求道:于軒,於軒,求求你說找到了,只要你肯說找到了,那你再編出任何荒謬的藉口,我都願意相信。 可是於軒卻斬釘截鐵的說:「對,到現在都還沒有找到。」她的情緒不穩,和「貨」有關嗎? 桓竹的心沉至穀底,雙眸中盡是悲哀。「你知道那懷錶對我而言有多重要嗎?那是我母親生前最鍾愛的東西,它曾伴我母親熬過無數個思念父親的夜晚,而每當我受委屈,不知如何排遣時,也都會揣著它,想像那滴答聲是媽媽的輕言細語,在安慰我、鼓勵我……」 「如此珍貴的東西,你還肯送給別人,就可見那個人在你心中佔有多重要的分量了。」于軒突然酸溜溜的冒出一句話來。 「至少他不會騙我,不會像你,明明已經找到了表,還要說沒有。」 「我真的沒有──」 桓竹攤開手掌,在她掌心的懷錶霎時讓於軒啞口無言。 見他默默不語,桓竹更覺灰心,便垂下手臂,任由表滾落在被褥上。 「桓竹,」良久之後,於軒才伸出手來想拉她道:「我可以解釋。」該死的!濤叔把錶帶來給他時,由於桓竹正好到客房裡去張羅毛巾什麼的,所以他便急急忙忙的把懷錶往一件長大衣口袋中塞,後來雖然沒有忘記是放在哪件大衣裡,可是也一直沒想著拿出來。 「包括你在泰國早有妻室的事?」她冷冷的開口。 「我在泰國早有妻室?對不起,你這話我聽不懂,我歐於軒這輩子只結過一次婚,妻子就是你。」 「於軒,她人都已經到臺灣來了,你何苦再騙我?」 「人?什麼人?她叫什麼名字?」 「「蘋果」,她說她的泰國名字翻成中文的意思就是蘋果。」 「婉拉那?你見到婉拉那了?她在什麼地方?」於軒突然激動起來,只因為他一直在找婉拉那。 「幸好你沒有說你根本不認識她,」桓竹真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她在臺北,跟朋友在一起。」 「朋友?」於軒現在反而比較冷靜了,他把從進門後所聽到的話回想過一遍,眯細眼睛問桓竹,「你所謂的這個朋友……,不會是馮昌祥吧?」 其實不用桓竹真的回答什麼,從她驀然瞪大的眼睛,於軒已經知道自己沒有猜錯。 「真的是他?你跟他碰過面了?什麼時候的事?在什麼地方?他身邊還有哪些人?」於軒突然撲過來檢查她的身子說:「他有沒有對你怎麼樣?有沒有傷害你?他──」 「不要碰我!」桓竹突如其來的一叫,不但讓於軒的雙手僵在半空中,連她自己都愣住了。 「他到底跟你說了什麼?」最後於軒幾近懇求的問道。 為什麼他會突然降低姿態?因為他知道她已得知一切內情,所以開始害怕了? 「只是告訴我他已經回國了。」 「還有呢?」事不宜遲,他非問個清楚不可。 「這幾年他都在東南亞,其中又以住在泰國的時間最長。」於軒果真有捉昌祥的意圖? 于軒知道馮昌祥找桓竹出去,絕對不可能只談這些事,他到底還說了些什麼?人算不如天算,任誰都沒有想到潛回國內的馮昌祥會找上桓竹,他得儘快和饒永濤聯絡,但目前更重要的是立刻澄清桓竹心中的誤會。 「還有呢?」 「沒有了。」如果他不肯對她坦白,她又何需事事都向他報告?那些電話……,他為什麼要瞞她? 「桓竹,你瞞不了我的,他跟你講的話絕對不只這些,」於軒一急,便緊緊捉住她的手臂。「你快說,他到底還跟你說了些什麼?」 「於軒,你弄痛我了,放手啊!」 他雖然已稍微鬆開手,卻沒有完全放掉的打算。「你先把話說清楚!」 桓竹回瞪著他,突然覺得好恨、好恨,這男人對她何其殘忍?一次又一次的給她希望,卻也一次又一次的踐踏她的心。 「你根本不敢愛人,對不對?」 「你在說什麼?」於軒頓覺莫名其妙。 「你母親在你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從那時候開始,你父親便把所有的精力都投注在教學生涯上,有時你覺得他對學生的關愛,還遠超過對你的注意,雖然長大之後,你弄懂了那是因為他太愛你母親的關係,一直沒有辦法自喪妻的悲慟中恢復過來,所以才無法親近酷似妻子的你,但傷害已經造成,你已經不太敢對周遭的人付出關懷。」 「夠了,桓竹,夠了!」 「不夠!等到談戀愛時,你又被華純重重砍了一刀,你以為她是因為愛你才跟你私奔的,後來發現她根本只是好玩,根本只是為了逃避未知的婚姻,才會病急亂投醫似的跟你走,從此以後,你更不相信「愛」了。」 於軒挑起眉毛來問:「這就是你對我這個丈夫觀察近一年後所下的結論?」 「差不多。」 「很好,那我可以告訴你,你的結論完全錯誤,你的觀察也全都是在浪費時間。」 「你真固執,」桓竹說:「不但固執,而且懦弱!」 「你說什麼?」於軒的手掌又縮緊了。「你說我什麼?再說一遍!」一片苦心只換來這樣的回報。 「我說你懦弱,」雖痛得淚眼汪汪,但桓竹仍不肯示弱的說:「我說你懦弱,不敢面對現實,不敢再愛,所以才會自願擔任永濤集團的劊子手,併吞別的公司,強佔他人的礦區,甚至不惜以販毒的假罪名誣陷昌祥入獄,好像只有踩著別人的苦難和血跡前進,你才會滿意、才會痛快。」 於軒面無血色,雙眼更有如利劍般直刺她的心。「這就是馮昌祥跟你說的?說我強佔了他的礦區?說我誣陷他入獄?而你,竟然都相信了?他說什麼,你就聽什麼?」 「至少他還肯跟我說!」桓竹反唇相稽。 「好,你想聽是不是?可以,那我就說給你聽。」於軒突然放開她,自己退到床旁去站定。「這些話我只說一遍,所以你最好聽清楚一些。」 經他一摔,桓竹往後仰靠在床頭上,就這樣定定的瞪著他。 「我知道馮昌祥這個人沒有錯,但他在泰國不叫馮昌祥,而叫「毒蛇」,什麼毒?海洛因,他是泰北販賣海洛因大本營的頭頭,你知道嗎?因為他們這種人的存在,每年要戕害多少無辜的生命,你知道嗎? 「他們製造、生產毒品的地方,就在永濤礦脈的隔壁,那礦區我們本來已經想放棄了,卻因一位鍥而不捨的老礦工的挖掘,而燃起了新希望,那套曾令你驚豔的「情人的心」,就是用從那礦區開採出來的原石切割、琢磨成的。 「本來我們也不知道附近有個罪惡的深坑,直到有些工人染上毒癮後,才發現事態嚴重,於是我們暗中調查,聯絡警方,終於在三年前將他們一網打盡,這是在我回國前一年所發生的事,當時馮昌祥身受重傷逃掉了,泰北山多,大部分又都尚未開發,他這樣一躲,警方當真無從找起,後來因為他一直沒再現身,便認定他已死在林中。 「至於那個懷錶,則是一個工人在三個月後撿到的,他交給了工頭,工頭見那上頭刻著看不懂的字,想起前不久才發生過的掃毒事件,便急急忙忙交給了永濤叔,我的事……,饒家人都清楚,一看上頭刻的字,便叫我去問,但當時我根本不知道除了華純的母親外,令尊尚有別的女人,而這表便是他們之間的訂情物,我當是巧合,反正這世上叫念澤的人,又不只你父親一個人,所以表就一直放在濤叔那裡。 「漸漸的有些謠言傳出,說什麼毒蛇還沒死,而且隨時都會重現毒品界,又有傳言說他想找回一個一向隨身攜帶的懷錶;坦白說,我們當然也想過或許濤叔手中那個表;正是毒蛇想找的,但想想又不像;掃毒那一天我也參加了行動,雖然只是匆匆的一瞥,可是毒蛇的年齡鐵定不大,不像是會寫這種老式情話的人。 「真正把這些事全湊起來,則是我去你家跟你父親拜夀的時候,起初聽說有人想找那懷錶時,我還以為是毒蛇本人,不禁嚇了一跳,後來才知道要找的人是華維,是對小情人一直念念不忘的你。」 桓竹以滿懷愁怨的眼光來應付他的冷嘲熱諷。 「接著我因忙著娶你,這件事也就暫時淡忘掉了,一直到前些日子,泰國方面傳來毒蛇殘留的手下蠢蠢欲動的消息,我才又想起了這件事,除了請濤叔暑假返台時把錶帶來,同時也找來令尊及華維詢問有關這個表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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