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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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珀貞瞪大一雙眼睛問道:「桓竹,若不是我們一直都住在一起,我太熟悉你這個人的話,光聽你做這一番分析,我不會誤以為你是情場老手才怪。」 「以前的人是「沒吃過豬肉,總看過豬走路」,現代的人則是「沒見過豬走路,但一定吃過豬肉」,誰說會治病的醫生,一定都得過那種病呢?」 珀貞見她像個老夫子似的把話翻過來又翻過去的說,不禁笑了出來。「你啊!我真希望早日看你墜入情網,也嘗嘗那個中甜酸苦辣的滋味。」 談到墜入情網,桓竹的心中驀然浮現一個既像熟悉,其實又只見過兩次面的身影,不過── 「喂,在想什麼?不會是你心中早已有了白馬王子了吧?不然怎麼聽我一說,就突然發起呆來?」 桓竹面孔一熱,倒像是真的默認了珀貞所說的話一樣,趕緊轉移話題道:「有白馬王子的人是你,別扯到我頭上來,這樣吧,為了一探這饒孝康的廬山真面目,明天我就捨命陪君子,當你們的電燈炮游北海去。」 「真的!」珀貞興奮得尖叫一聲說:「既然答應了,就不能反悔喔,走,我們現在先挑衣服去,看看明天要穿什麼。」 桓竹無可奈何的被拖著朝她房間裡走,如此慎重其事,肯定是萬分在乎,對於珀貞,她不禁更添了番心事,而對於一個多月來,都只是在他來接珀貞下班或者出去玩時匆匆打過照面的饒孝康,也就更加好奇起來了。 「老哥,就算我求你的,行不行?」孝康一路跟著於軒走進書房來。「不過就一天的時間而已,你覺得不開心,那晚餐就不必去,儘管打道回府,我絕不強迫,好不好?」 于軒不忙著應他,先看傳真機上有無重要文件,拿起來一讀,不禁莞爾。 「是孝怡寫來的,說你大少爺已經五個多月沒回去,一個半月沒有消息,到底在忙什麼?她的小彬彬都會坐了,你卻只見過他出生不久的醜模樣,哪時候回去看看,免得連兩個大的外甥,都已經忘了舅舅長什麼樣子。」 「你叫她饒了我吧,每次去她家,就都只見一屋子的人,三個小孩要請三個保母帶,煮飯洗衣全不勞她動手,另有傭人代勞,她還哇哇不停的叫忙,真不知道我那妹夫是怎麼熬過來的,換做是我,早就逃之夭夭了。」 於軒斜睨他一眼,坐進椅中,把腳往桌面上一架道:「哦?是嗎?這一個半月來,我怎麼只見你準時去接人下班,晚上十一點前必定回家來修身養性,而且一點換畫的跡象都沒有?」 「坦白說我也不明白,」孝康索性在他面前踱起步來。「珀貞絕對不是我芳譜上的最高者,論臉蛋、論身材、論學歷、論工作……反正沒有一項排得上第一名,但是──」 「但她卻是目前最吸引你的人,這個第一名比較重要,也是最重要的。」 「我最恨你這份犀利了。」 「那你又怎麼知道你最吸引她的,並不是身後那塊永濤集團的金字招牌呢?」 「你又來了,不要把所有的女人都看成是愛慕虛榮之流,行不行?別忘了和她認識的那一天,我甚至是在場人士中唯一沒有穿西裝、打領帶的人。」他和珀貞是在珠寶展的最後一天認識的,當時他被她那種深深讚歎、毫無掩飾的表情給吸引住了,便主動過去與她攀談,想不到越聊越愉快,得知她在玩具部門上班後,他甚至又跟過去買了一整套的任天堂,然後等她下班,再接她去吃消夜,從此以後,兩人便幾乎是天天碰面,孝康既訝異於自己的耐性,對自己這不同以往的反應,也開始有了認真評估的打算。 「你該不會是要跟我說直到現在,她都還不知道你是永濤集團未來的繼承人吧?」 孝康知道於軒在轉什麼念頭,雖想否認來氣一氣他,但那終究不是真相,只好勉強的說:「後來她當然知道啦,我總不能騙她保時捷是跟朋友借的吧?」 於軒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猛然激起孝康心中的不滿。 「於軒,你不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行不行?我告訴你,珀貞真的和別的女人不同,我發覺自己和她在一起很舒服、很自在,我開保時捷去接她,她馬上贊說車子好漂亮;我提議因月色優美,乾脆走半小時的路送她回家,她也欣然同意;帶她上法國餐廳,她會坦白跟我說她從沒進過那種地方,請我教她怎麼點菜、用刀叉;但她拉我去士林逛夜市時,一樣坐下來就吃路邊攤,還會告訴我哪一攤比較好吃、哪一攤的老闆比較小器、哪一攤的蚵仔麵線放的蚵仔和大腸較多、哪一攤的臭豆腐臭得最香……」 於軒冷眼看著講得眉飛色舞的他,也冷冷的說:「你又怎麼知道她不是為了以後天天都有名車可坐,所以現在才不在乎跟你走路散步?不是為了以後天天都有傭人煮整桌的美味,所以現在才會樂於與你吃路邊攤?」 「于軒──」孝康漲紅了臉、拉高聲音說。 「嫌我太憤世嫉俗?或者我澆你冷水,讓你看到了你不願面對的事實呢?」 孝康在瞪住他看了好一會兒之後,突然不怒反笑道:「你真覺得自己有洞悉人心能力的話,何不親自與她相處一天看看?」 於軒也回瞪他好久,既心喜于他有安定下來的念頭,卻又同時為他擔起心來。孝康自小環境優渥,生性浪漫多情,嫌接掌家族企業從商太過俗氣,高中畢業後就逕自離開泰國到歐洲各國去遊歷,最後選擇在英國學攝影,一路念到碩士才回泰國去,那次珠寶展上引入注目的巨幅海報,便是由他設計拍攝的,本來饒永濤見他「胸無大志」,也著實氣惱了一陣,但妻子海琴對一兒一女卻一向採取民主式教育,等到女婿陸正佐穩紮穩打,守成有功,令永濤深覺放心,再加上於軒雄才大略,勇往直前,不斷開疆辟土,為永濤集團注入新氣象、新活力,讓永濤甚是得意後,也就答應任由孝康發展他的興趣,不加干涉了,更何況孝康在攝影界已小有名氣,並沒有給饒家丟臉。 搞藝術工作當然要浪漫,但如果帶進感情生活中來……,於軒便不禁覺得大大不妙了。 為什麼他不繼續換畫呢? 「這回你是有心玩真的囉?」於軒問道。 「你要聽實話嗎?」孝康的唇邊雖帶著吊兒郎當的笑容,但眼中卻有著認真的光彩。「老實說,我並不知道,我只知道珀貞的平易近人、善良大方、純真自然是我長久以來所期盼,卻一直追求不到的,我想,我已經被她馴服一大半了。」 「那些特質,並非裝不出來。」 「裝一天、兩天可以,我不相信能連續裝上四、五十天。」 「有些女人就有這樣的本領。」 「只是『有些女人』,並不是『所有的女人』。」孝康固執起來,和於軒幾乎不相上下。「於軒,看在老天的份上,你幫幫忙行不行?那件事都過去八年了啊!」 「有些事情永遠都不會成為過去,再過多少年也一樣。」 「包括年少時的一段青澀情事?」平常孝康是不會刻意揭於軒最痛的傷疤,但今晚不同,今晚他突然想強迫這個亦兄亦友的男子徹底面對過去,並希望他能因此而打開心頭的死結。「你到底還要記多久?到底要怎麼樣,你才能忘掉那整件事?」 「除非也讓對方嘗到和我一樣的痛苦,那種家破人亡的痛苦;那種人生仿佛才剛剛起步,就被活生生斬斷前後生路的痛苦!你沒有經歷過那種煉獄,不會明白其中的悲慟。」 「但我看得見它在你身上留下的後遺症和殺傷力,於軒,報復一直都不是最好的辦法。」 「然而它卻是我目前唯一能想到的方式。」 孝康重重歎了口氣,知道再多說也無益,便轉身準備離去。「都隨你吧,老哥,不過請你別忘了爸媽、孝怡和正佐,以及我,都是最見不得你痛的人。」 這句話讓於軒猛然想起八年前在走投無路,遠赴泰國投親,卻發現親戚已離開泰國多年時,那種天地之大,竟無容身之所的慘況,當時若不是遇上孝康他們一家人,不要說是目前小有成就的樣子了,恐怕早已餓死在他鄉異國。可以說當年湯家對他的迫害有多深,後來饒家給他的恩情便有十倍之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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