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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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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的鬼魅。」碩人說著便自然而然再伸進口袋子裡去摸了一下那幾張古舊的照片,若非他自己說溜了嘴,碩人恐怕她是永遠也猜不到秉宏竟然會把照片給貼在田薇妮的畫像後的。 司奇皺了下眉頭,隨即鬆開,不懂的事情以後問啟鵬,自然能夠獲得解答,他倒也不急。 而碩人卻因為伸手進口袋,才想到自己仍穿著他的風衣。「這外套……」 司奇按住她想脫下的手說:「你穿著吧,就快到了,外面風大。」 「你不送我回家?」碩人難掩詫異神色。 「我請人送你回去。」 「請什麼人?」碩人轉頭看著套頭棉衫加長褲,全部一身黑的司奇,發現眼前的他和近一年前自己與他初識時,似乎有著些微不同。 「待會兒你就知道了。」他的眼眸好像突然變得深邃起來。 「司奇,你為什麼會知道我今晚人在哪裡呢?」 「怎麼會知道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平安無事;」他巧妙的避開了這個問題。「碩人,『彩虹彼端』似乎沒有帶給你我所期盼的好運。怎麼回事?」 「時間不夠。」 「什麼?」司奇不明白。 碩人露出見面以來,首度展現的笑容說:「我說時間不夠我解釋,等哪天你重回『一隅』客串酒保時;通知我一聲,我一定專誠過去,把這段長長的故事說給你聽,好嗎?」 「一言為定,喏,」司奇指指她那邊的窗外說:「我們到了。」 「警察局?但剛剛施秉宏說的話就算是」真的。也是發生在美國的事,把他送交給臺灣的警方……」碩人瞥了兀自昏迷不醒,被司奇差人弄上駕駛座旁位子的施秉宏一眼,不解的問道。 「我要托給警方的人是你,不是他,他由我負責帶走;」司奇不疾不徐的說:「接你的人來了,珍重,碩人。」 碩人看過去,只見一名身著警裝、高姚苗條、英姿勃發的女警正緩緩朝車子走來,她趕緊把握住最後的機會回頭盯住司奇問:「為什麼不親自送我到啟鵬身邊去。」 「因為他是白日的風雲,我是黑夜的霧影。」司奇只答了一句像是啞謎的話,便不再給她開口的機會說:「下車吧。」 車門在同時被打開,碩人馬上聽到一個悅耳的聲音說:「余太太,請下車,我這就送你回家裡去。」 碩人剛踏出車門,還未來得及與她打照面,她已經飛快矮身,望向車裡。「敢把車子一路開到警察局前頭來,不愧是駱司奇。」 「孝安,麻煩你了。」 名叫孝安的女警牢牢盯住司奇那狀似無邪的笑臉看了大約足足十秒後,才應了旬:「遲早會被我逮到你的把柄,黑社會的。」 而在她用上門之前,連碩人也昕到了司奇那像是在對女友說的輕聲細語。「女警官,我等著。」 車開遠後,碩人總算才看到轉過身來的孝安,心中不禁立時歎道:好一張嬌妍麗容。 「余太太,我們上車吧。」 「麻煩你了。呃……」碩人有些尷尬,也有些抱歉。 「我姓雷,」她爽朗的笑道:「不過余太太叫我孝安就好了。」 坐上她的車後,碩人再接下去說:「除非你也改掉對我那麼客氣的稱呼,孝安。 「好吧,碩人。」她熟練的開車上路。 「其實我可以自己叫計程車或打電話回去請司機過來接我的。如果早知道司奇要麻煩的是位忙碌的女警官,我——」 「剛剛你才叫我改掉客氣的稱呼,怎麼這會兒自己反而跟我客套起來了?」孝安打斷她的話頭笑道:「況且我也正好有事要去拜訪余先生。」 「你有事要找啟鵬?」想到孝安的身分,碩人即刻難掩忐忑的心情。「是風雲證券集團——」 「你別擔心,」孝安再次插進來說:「是我一對朋友托我帶樣東西給余先生,沒別的。對了,我想那組首飾應該是——對不起,我接個電話,大概是我爸又在追蹤我了。」她翻眼吐舌,做了個「真受不了」的表情。 碩人被她的淘氣給逗笑開來,看得出來孝安是個備受寵愛的女兒。 「喂,老——是你?」孝安原本輕鬆的表情瞬間凝重。「知道了,我會辦妥,你放心。」 收好行動電話的同時,她馬上找了個可以轉彎的路口,然後折返便往市內疾駛而去。 「孝安……」 「剛剛那通電話是駱司奇打來的,」孝安瞥看她的眼中已多了份同情。「碩人,你要堅強一些。」 「是……」弄清楚眼前的路線後,碩人也明白了,即便早有心理準備,仍恨不得這殘酷的事實來的愈遲愈好啊。「我爸爸,對不對?」 「余先生已經趕過去了。」孝安再飛快地看她一眼,但願能為她分擔一些悲愴的心情。 「我挺得住。你放心開車吧,我挺得住。」說第二次時,碩人已經分不清楚她要說服的是孝安,或是她自己了? 「碩人,啟鵬在裡頭,你進去吧。」程勳謝過孝安後,便低聲對碩人說。 「你不一起進來嗎?」程勳就像爸爸的兒子,他一定也會希望程勳隨侍在身旁吧「委員之前已跟我聊了許久,我原本以為那是他情況突然轉好的奇跡,誰曉得……」程勳鏡片後的眼角微潤,終至無語。 碩人也不再多說什麼隨即走進病房,發現裡頭只有啟鵬和父親兩人。一定是爸爸堅持不要醫生護士在旁,要與親密的家人共享最後的一段時光。 「最後的」三個字一撞進腦內,碩人撐持已久的堅強外貌終於崩落。顧不得一旁的丈夫,馬上三步並作兩步的沖過去,從口袋中拿出那幾張照片。塞進父親掌中,然後緊緊的包裹住他的手。 「爸爸!」 「碩人。」進興吃力的微側過頭來,到這個時候還想擠出笑容來安慰女兒的模樣,令碩人更加心痛如絞。「碩人,你來了?」 「是的、是的,我來了,爸爸,而且我把照片全拿回來了。您看!」碩人勉力支起他的手,讓他瞥一眼那折磨糾纏他長達二十餘年的惡夢實證。「您看到了嗎?這是最後的五張,我全拿回來了。」 「看到了,看到了,」進興喃喃而語:「現在……現在爸爸終於可以毫撫愧疚,了無遺憾的去見含笑與嘉竣。」 「爸。不要離開我。」碩人的淚水開始紛紛滑落。「照片拿回來了,往後您再也不必受人威脅去做一些您不想做,不要做,不肯做的事;有程勳接棒,您也才剛剛要安享晚年的清福,我求求您,求求您不要離開我,不要留我一個人孤零零的在這世界上。」 「傻丫頭,」進興的眼中除了尚餘一絲對她的難舍之外,其他便只見一掃多年陰霾的湛燃了。「爸爸不是要離開,而是要回家了,回去與妻兒團圓,回去向志龍兄與威鴻告罪。」他努力抬高眼眸喚道:「啟鵬?」 「我在這裡。」他往前一步來到妻子身旁,並朝老人伸出了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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