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裘琍 > 夏日捉弄情 | 上頁 下頁
三十一


  夏日不再多言,她想,這兩個人真是一對莫名其妙的戀人。

  桑榆憤怒地往前走,雖然目的地近在眼前,她的心情卻不會近鄉情怯,反而愈加迫切想見到老師,她著急得想從老師身上,找到比賀祺遠好上一萬倍的真情。

  離目的地越近,桑榆更緊張得發寒,雖然才是午後時光,她已感到碰見老師後十足的壓迫力。

  望見桑榆略微顫抖的雙肩,以為是她緊張的顫抖,於是跟上來,走到她身邊。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他忽然開口。

  她抬眼看他。

  「愛不愛我?」他不死心再問一次,尤其目的地快到了,他需要她給他一些信心。

  桑榆停下腳步,眼光飄向夏日……賀祺遠暗自心中檮告,夏日別再捉弄情了。

  「到了。」夏日大叫一聲。

  賀祺遠嚇一跳,正奇怪夏日的言語時,驀然發現一棟白色的大教堂,毅然挺立于眼前,原來他的心思一直掛念著桑榆,居然連這麼大的景物都視若無睹,可見愛情還真能蒙蔽雙眼。

  一下子,賀棋遠的心落入穀底,現在桑榆將得到她所希望的,他能奢望此時的她會想到他?

  「我會告訴你的。」最後她丟下這個回答。

  賀棋遠默默佇立原地,與淒風為伍。

  他看著桑榆和夏日滿懷信心與期待,連跑帶跳沖進教堂內,獨留他一人品嘗失意的苦痛。

  他搖搖頭,同樣的期待,竟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情境。

  賀祺遠期待桑榆會失望地回到他身邊,桑榆則期待速速離開他的身邊……凡是期待必要有結果,不論是喜是憂,如果期待的最後是沒有結果,那期待會變成無休、無止、無終、無了的等待。

  他用力拋開惱人的問題,隨著她們的腳步,踏進這棟似隔絕愛恨糾纏的大教堂。

  在偏遠的山區,教堂幾乎是人與人交流的重要場所。

  昔日,生活寂苦的原始住民,受不了文明的強烈攻勢,被迫趕離人群,勉強住在山區內,開闢自己的生活空間,而這些人,往往在有了一些成就後,又再度受文明人所謂的文明洗禮,明為鼓勵原始住民走入人群,暗地裡卻是洗他們的腦,要他們低價賤售產業,目的在看准地方上的增值價。

  所以,少受教育的人,往往被深受教育的人欺騙。想來,教育像是教育人進行欺騙的勾當,把人教育得更能發揮「性本惡」的潛能。

  當人被人欺侮夠了,對人性會產生嚴重的挫折感,那時,人往往將心靈寄託於冥冥之物,把希望和愛交給無名的上蒼,藉此喚回生存的意義和希望。於是,教堂成為人們苦訴怨言的最佳場所。

  悲觀者,認為一切罪孽都是自己造成的。

  樂觀者,則認為一切罪孽都由別人一手造成。

  這兩種人都需要上帝的指引,以此祈求心靈的寄託,不管赦免別人的或自己的罪。

  無奈,人大概也才分成這兩種人。面對太多有罪的人,上帝著實分身乏術,忙不過來,於是傳教士應運而生,目的是來幫上帝的忙。

  傳教士到底是人不是神,是人必定會有七情六欲的糾葛。不過當身處神殿,面對宇宙間強大不名物體的至善壓力,他們會比凡人更懂得壓抑情感,而壓抑並不代表杜絕,否則一個已然絕了六根之人,又如何體會六根不淨的罪惡呢?

  既是六根全淨的人,又如何會關心政治走上街頭,更甚於涉法規制度、大興豪華神宅,將勢力擴展無限?

  是神、是人、是道、非道,所謂的宗教義理,只有傳道者心知肚明瞭。

  當賀棋遠走入教堂裡,無形中便感受到一股壓力。

  絕不是賀棋遠以為自己是個有罪之人,而是他太懂得運用「化腐朽為神奇」的技巧。

  氣氛可以無形產生,更可以精心製造,像教堂的設計,無疑讓人產生一種依賴的信心。

  例如教堂內室成狹長形往內延伸,延伸的終止處,是一尊偌大的基督受難雕像。當惶惶難安、亟於參見上帝的人群,用沉重的步子默默由外到裡,再從長長的走道上,一步一步走向上帝的面前,最後抬頭一看,便能接收上帝俯視人群的慈悲,心情的激動可想而知。

  又如幽暗的室內裝了數個明亮的窗戶。當白天時,陽光從窗外透進來,那種溫暖,會讓失望的人再度激起信心。

  而且,教堂一定十分安靜,安靜得連對方的呼吸都聽得到,這仿佛是一種定律,來到神殿絕不可大聲喧嘩。

  好像母親帶著嬰兒來到教堂,禱告到一半時,嬰兒突然大哭起來,在場禱告的人們,立刻對他們投以責難的眼光,意指他們的吵鬧污蔑了神聖的氣氛,於是母親羞赧萬分,抱著嬰兒逃離教堂。

  這些人經常忘了——他們就是來請求上帝教他們寬恕別人的罪過。

  於是神聖的氣氛就這樣醞釀而起,而這番醞釀過程,絕不是一朝一夕所造成,而是傳道者與教友共同努力的成果。

  總之,賀棋遠雖不信神鬼論,但對於冥冥物,自始至終以禮相對。

  桑榆也一樣,她只有在失望和挫折邊緣,才會乞求上帝的幫助,等她恢復自信後,又確信人定勝天的道理。

  只有夏日用十分虔誠的態度,讓教堂的神聖薰陶心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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