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青 > 芒夏鬼書賦 | 上頁 下頁 |
三十三 |
|
從他的目光裡,大妃感到一陣戰慄。 「你當年真的沒有殺君夭桃嗎?」 「你怎麼又問這個問題?我告訴過你很多次了,我雖然很想殺她,但是人的確不是我殺的。」一向只有她冤枉別人,這三年做了別人的替罪羔羊,她也不爽很久了。更因此,君家處處與她作對,阻擾她謀權的計劃,她心裡的憋屈去哪裡說?根本沒人信。 「那你說,在皇宮裡,還有誰有膽子謀殺世子的未婚妻?」 杏目微瞠。 這三年她忙著料理先皇的陵墓,忙著宮鬥內鬥奪權,忙著如何置皇帝于死地,以至於從來沒有深思過這個問題,「難道……難道是……」一個名字閃過她的腦海,她隨即否定掉,「不可能,他那麼喜歡君夭桃,怎麼可能……」 「也不是不可能。一個人為了權勢為了江山,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大妃,您也是過來人,應該懂得這份心情吧。」他懶懶一笑,笑聲裡有幾分冰冷的輕蔑,「殺了君夭桃,不但可以熄滅君家一時怒漲的氣勢,同時也激發了君家對大妃的仇恨,通過君家來牽制住大妃,這確實是一招借刀殺人的好棋。大妃,這幾年你的親信接二連三死得詭異,到現在捕盜廳連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查出來,您一直以為是君家暗地裡下的毒手,那如果不是君家做的,又會是誰做的呢?」 朝廷只有君蓮花跟大妃這兩股龐大的勢力龍爭虎鬥,除了他們…… 「那就只剩下殿下了。」大妃喃喃地說道。 真的是他嗎? 「其實君家早已經有變節之心了,如果我們能將他們收為己用的話,那這皇朝不就唾手可得了嗎?」 「可是君蓮花跟我勢同水火,他不會歸附於我的。」 黑衣人幽眸一眯,張狂地說道:「我自有辦法讓他們臣服在大妃您的賬下。」 「二桃殺三士?」 是爹爹的聲音。 韓正浩偷偷戳破禦書房房門上的白紙,貼了上去,從小洞裡看見君蓮花與幾位叔叔們跪在地上,態度卻倨傲得很,腰板挺得筆直,一副事不成不罷休的模樣。 祜澤高高坐在龍椅上,神態從容,俊逸的容顏清輝四揚,唇邊微微一捺,像是百般無奈又是一番容忍。 她皺了皺眉頭。 爹爹,好歹祜澤哥哥也是一國之君,你也不要欺人太甚了。 「正是,《宴子春秋·諫下》有則道,晏嬰進讒言,於是齊景公將兩個桃子賜給公孫接、田開疆、古冶子論功而食,三人棄桃自殺。二桃殺三士又喻為借刀殺人。我以為韓正浩畫裡的二桃指的正是這個意思。」 「既然殿下已經知道君彧是被人陷害的,又為什麼不把他放了呢?」吏曹君曉來高聲質問。 祜澤柔和地說道:「君吏曹問得不錯。我本來也想放了君參贊,不過轉念一想,我有好長時間沒有見到幾位大人了,心裡想念得很,不如趁這個機會,等著幾位大人來找我?也省得我還要再跑君府一趟。」 「這這……」 「微臣罪該萬死。」 君家幾位大人面面相覷,忙不迭地磕頭認錯。 躲在外頭的韓正浩「撲哧」一笑。叔叔們平日裡官威大得很,遇到心如明鏡的皇帝也跟萎黃瓜似的蔫了。 「誰?」一旁服侍的千祈大喝一聲,舉步就要出門逮人。 「算了,不礙事。」祜澤垂眸微笑,「君彧可以放了還給你們,不過君議政,這朝野上下沒了您,我是睡都睡不安穩,吃飯都不香呢。不知您何時才能養好身子回來呢?」 「蒙殿下不嫌棄,臣生當殞首,死當結草以報殿下厚恩。」君蓮花匍匐在地。 生當殞首,死當結草?父女倆怎麼連拍馬屁的話都說得一模一樣?烏眸燦燦,不自覺又望向房門外。 她笑了,那是不是代表這樣的處置她滿意呢? 她應該要知道的,為了博她一笑,他是什麼都做得出來的啊。 芒種有三候:一候螳螂生,二候鵬始鳴,三候反舌無聲。這個時節,長久來不知銷匿到何處去的伯勞鳥便會乘著這媚相返升的陰氣而來,歡喜地在翠綠的枝頭聲聲鳴唱,棕色的毛羽豐潤,流溢著鮮明奪目的光澤。 她看著喜歡,於是提氣一躍,沖上枝頭,探手間花枝間,衣袍翻飛,白衣徐徐降落。 手上已經多了一隻怒目而視的伯勞鳥。她折了段木枝輕輕戳著它的翅膀,逗弄得它反抗地喳喳叫。 「韓大人捉了小鳥,是想今晚燒了給我開小灶吃嗎?」後頭傳來戲謔的笑言。 她驀然回頭,那人以俊雅翩然之姿款款走向她,神情一如既往溫柔似水。她心念妄動,終究是因為貪戀這般動人美色而心魂蕩漾把持不住。 「啊!」伯勞鳥見有機可乘,張大嘴狠狠地咬了一口膽敢戲弄它的人類。 她吃痛地一放手,它便振翅飛去,伯勞叫聲一片,頗有示威之嫌。 「你沒事吧?」他也不急著上前察看她的傷勢,只是遠遠地注視著她痛皺了小臉,甚至微微揚起了唇。 「你被咬咬看痛不痛那?」她甩著手,可憐兮兮地呼了呼,一邊小聲地自我催眠:「不痛不痛,呼呼就不痛了。」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