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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原來是那麼溫柔的女人,進宮的時候,笑得那麼親切,對年幼的他說,想要成為他的母后,照顧他。當他用毛筆在紙上寫下第一個字——母的時候,感動得熱淚盈眶,將他抱緊。他生病的時候也曾衣不解帶地陪伴在他身邊,深情地握著他的小手說,母后就在阿澤這,永遠都不離開。到最後,她終是離開了……他多想跪在她的懷裡問她,阿澤到底做錯了什麼啊?她要這麼狠心地對待他。

  這種靠殺戮戰爭和仇恨奪得的天下到底哪裡值得她眷念呢?

  「快,你們追這邊,我們去那邊。」

  書房外,傳來鬧哄哄的聲音。

  內禁衛的皮靴聲從他門前踩過,飛快地遠去了。

  他如一座冰冷的石雕長久呆滯地坐在龍椅上,一隻手無力地擱在桌案上。

  「殿下,韓大人……他跑了……」門外,尚雋低啞的嗓音靜靜地稟報。

  毫無所動的玉顏終於隱隱抽搐了一下。

  明明她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明明她現在猶如甕中之鼈只能由著他耍弄,他應該輕輕鬆松自自在在地享受逗弄她的快樂才對。可是他還是感到異常的惱怒,一種想要粉碎彼此的衝動佔據了他的腦海。

  她那點心思他都懂!

  就因為他太懂了,他太瞭解了,他才完全地感受到,她根本不是為了他回來的!她不是來見他的,她從來沒有想念過他,她甚至畏懼他躲避著他將他當作洪水猛獸!

  他情何以堪?

  「殿下?」尚雋不安地喚道。

  他以為只要她不是以君夭桃的身份存在著,他就可以把她長久地留在身邊,就算她變成了個男人也無所謂了……只要他們能把這個秘密永遠地守在心裡,父王擔心的事情就永遠不會發生……可是君夭桃啊君夭桃,如今的君夭桃已經不是他的小桃了。

  「殿下,姜大人找遍了昌德殿各個地方,都沒有找到韓大人的蹤影。」

  烏眸半掀起。

  一手突地用力抓起那張畫,手背上是暴突的青筋。

  他不甘心。

  一隊士兵檢查過草地花圃。

  「大人,沒發現韓大人的行蹤。」

  「跟我走。」薑大人手一揮,大隊士兵都緊隨其後。

  直到皮靴聲漸行漸遠,四周蟬鳴蟲叫幽幽歌唱。

  從一個隱蔽的洞口探出腦袋一顆,呸呸呸地吐了一口沙子,「有沒有搞錯,誰把我挖了多年的狗洞給堵了?」她狼狽地鑽了出來,伸伸疼痛的腰。

  也不知道是誰那麼無聊,居然連續填了她十幾個狗洞,害她逃跑計劃失敗。

  不過沒有關係,入地不行,她還可以飛天。

  提起長袍,她偷偷摸摸地貼到牆上,輕輕地挪動腳步。根據她三年前的記憶,在昌德殿禦書房後有一把很長的梯子,是修剪枝葉的師傅平日裡上樹的工具。只要踩著那把天梯上去,她就能翻過那堵高得嚇人的圍牆逃出生天去。哼哼,那人以為她一定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嗎?

  看,她這不就要飛出五指山了嗎?

  一眼瞟見那登天長梯,她咧開嘴就笑了。量他神機妙算,也算不到他家後門已經為她敞開了吧。

  「哈哈哈哈。」

  笑得這麼猖狂……等在牆後根的祜澤也跟著微微眯起了笑眸。離開他這麼開心,嗯?

  猶然不知死到臨頭的韓正浩把梯子扳正,蹭蹭蹭地就蹬上梯子。爬到最頂峰的時候,一種解放的喜悅沖昏了她的頭腦,還沒想清楚她上來後又該怎麼爬下去的問題,就大喊一聲:「民間,我來了——」

  「哦,歡迎。」

  「噗——」

  她往下定睛一瞧——祜澤正氣定神閑地對著她招手。於是,她雙眼一暈,手忙腳亂地想要抱住牆根,不料一個哆嗦就屁顛屁顛地滾了下去,「啊啊啊——你不用接住我——」瞧瞧她啊,多麼的慈悲為懷。

  「砰」的一聲,她的屁股落地了,「啊噢噢——」隨著可怕的顫音抖動,一隻手顫巍巍地舉了起來。他……居然真的不接她?!

  「沒事吧?」他蹲在一旁,雙手搭在膝蓋上。

  你來摔摔看有沒有事啊?雖然很想對著他這樣吼,可是……她痛得沒有力氣說話了,只能嗷嗷叫:「啊啊,啊啊。」

  「你說什麼我聽不懂。」

  「……」

  「對了,我說過了,你不必一見到我就行此大禮。何必這麼客氣呢?」

  「……」

  舉手、抬腳……哢噠……黑線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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