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青 > 芒夏鬼書賦 | 上頁 下頁 |
二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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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竟又覺得一陣心痛。她是很贊成她說的,人沒了就是沒了,就算爹爹和哥哥整日守在她的靈前,她也不會再活回來了。不甘心又怎樣?痛了心又怎樣?他們讓那人為難、難堪了又怎樣?都沒有必要了。亭兒口口聲聲說要殿下忘記,可是她自己呢? 「亭兒說得對。本官瞧你頭上那簪子過氣了,不如改日送你些新的頭飾,這簪子扔了吧。還有,那紅繩子,你綁著不好看,亭兒還是以前盤著的髮式可愛些。」感到身上擱著的柔荑微微一僵,她揚起討喜的笑容,「亭兒,你說是嗎?」 杏兒大的眼兒垂得低低的,好像藏了許多心事。 「水涼了,奴婢給你取些熱水回來。」 三年來她都不再盤頭髮,也不曉得這韓大人是怎知道的?剛才在殿下面前,他居然一口喊出她的名兒,也是怪事一件。 她走出房間,輕輕掩上房門。 祜澤翻了幾頁《竹書紀年》,甚感無趣,便丟下書托著腮子,兀自沉思。 直到滿腦子都是關於那人嬌甜的回憶,心口脹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他才煩躁地站了起來,在寢宮裡來回地踱步。 「殿下,夜深了,還不去歇息嗎?」 在一旁伺候的尚雋小心翼翼地問道。今夜殿下好像被什麼纏住了似的,一整夜心神不寧,好幾次走到寢宮外又折了回來。 祜澤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他擺擺手,「還沒有困意。」 「那老奴吩咐下去,煮點鮑魚蓮子粥給殿下墊墊肚子……」 「不必張羅了……」朱唇動了動,一抹細微的掙扎閃過如水的烏眸,鞋上珠玉燦動,尚雋看的時候,他已經大步坐回龍床,挺直了腰板,「也好,我肚子也有點餓了,不過你記得多煮一些,我猜韓大人白天吃得少了,晚上會餓。」 「殿下……這……」 這殿下何時變得這麼關心韓大人了?他怎麼記得就在前些日子,殿下還像趕蒼蠅一樣地把絮絮叨叨的韓大人給趕出了昌德殿啊。自從皇宮裡怪事不斷之後,殿下的心情也跟這六月的天,小孩的臉,陰晴莫測了。 偏向暗處的玉顏上帶著一絲尷尬,心情也暗惱了起來,「叫你去便去,磨磨蹭蹭的。」 「是。老奴這就去準備。」 尚雋連忙彎著腰退了下去。 祜澤沉著臉拿起床頭的《竹書紀年》,才看了兩頁,又覺得異常枯燥,他悻悻然地丟下書,烏眸流轉,那點心思又轉到那人身上。 一知道她的行蹤,他便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追到她的身邊? 那日將她關在迷洞裡如此,今日將她困在皇宮亦是如此!讓亭兒晚上去服侍她,一來是因為他有意要試探她一番。怪力亂神,本就是荒誕之事,再加上她看他的眼神太清澈了,不若君夭桃那般濃烈,愛慕二字幾乎明明白白就寫在了臉上,所以他對她的身份並沒有十足的把握。二來也是擔心她附身在一個男子身上,有所不便,手足無措。但現在反而有點像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若是……若是她真以男子之身與亭兒發生關係,叫他情何以堪? 想到亭兒有可能爬到她身上為所欲為,他的臉色「刷」的一下變得非常難看。 心中尚未做出決定,腳步先行,已經穩穩跨出寢宮,目不斜視,直奔韓正浩的廂房去了。 「殿下,殿下……」尚雋端著兩碗熱騰騰的粥,大聲叫著前方走得飛快的殿下,可是一向體恤人的殿下卻置若罔聞,任憑他氣喘吁吁地跟在後頭,不曾停下。 行至那人廂房前,一陣淫浪吟哦就污穢不堪地傳入他耳。 「嗯嗯嗯……就是這裡,好舒服。亭兒你好棒哦,我全身骨頭都要被你弄散架了。」 「大人,舒服嗎?這種姿勢如何?」 「好,好極了。啊,嗯,亭兒,想不到你經驗這麼豐富,手法這麼老道。嗯嗯啊啊啊,用力用力,再用力一點!啊啊啊——」 韓正浩叫到正高潮的時候,大門猛然被人一腳踹開。 是誰跟門有如此不共戴天之仇?床上的兩人「啪」地扭頭齊刷刷地張大眼睛瞪著不速之客,那不速之客俊顏由黑轉白,再由白轉紅,朱唇愣愣地張了張,表情豐富多彩。 「殿下,你怎麼又來了?」趴在床上的韓正浩窘迫地拉上白衣,整了整淩亂的衣衫。而站在床上一腳踩著韓正浩的背部幫他做按摩的亭兒也趕緊下了床。 「我……」他一窒,雖然他是皇帝,但是隨意闖入臣子的廂房,也未免說不過去。 隨即又不悅地擰起雙眉。什麼叫又來了?她就這麼不歡迎他嗎? 身後跟來的尚雋忙不迭地替皇帝解困:「韓大人,殿下是怕你餓著了,特地給你送吃的來了。」 哎?韓正浩眼角一跳,掀眼覷著祜澤,只見祜澤的俊臉又是一紅,避開了他的視線。韓正浩雙膝一屈,便跪了下來,「殿下宅心仁厚,愛民如子,待微臣如此好,實在是皇恩浩蕩,微臣定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生當殞首,死當結草報效殿下。」 祜澤微微一愕,不覺後退了一步。她從小到大跪他的次數加起來,也都沒有這段時間來得多。慢慢地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她想惺惺做戲,他可以陪她玩。她想跟他劃清界限?他卻不想如她的願! 「尚雋、亭兒,你們先出去,今晚我跟『忠心耿耿』的韓大人要痛快暢聊一番。韓大人,你說可好啊?」 「……」她可以說不好嗎? 秀眸冷冷地回望。說不好?那還不如直接說你想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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