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青青 > 芒夏鬼書賦 | 上頁 下頁 |
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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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開眼的時候,他已經倦倦地靠在牆上休憩了,蒼白的俊顏上不帶一點血色。好吧,這相貌是普通了點,這胸部是扁平了點,這豆芽似的身材是沒什麼看點……但好歹該有的都有,不該有的一根沒長,不用這麼忽視她的存在吧?「你不怕我掐死你嗎?」她現在真的有這個衝動。 不知是懶得理她,還是真的累了,濃密的眼睫輕扇了扇,卻未見睜開,「你若是想掐死我,便早點動手。不然等我醒了,你可就沒機會了。」幽幽說完,他便體力不支地睡去了,隨著胸口均勻地起伏,沉沉的呼吸聲在這密閉的空間裡響起,聽得她心口莫名一顫。 這傢伙……要不要睡得這麼毫不防備、從容自若的? 她不由在他身邊坐了下來,他眉目間都已淡淡舒展開,不帶一絲煩惱地安心睡入夢中。清俊的臉龐此時多了幾分的稚氣,她伸手撥開他的發梢,他動了動,她目光一閃,連忙心虛地將犯錯的小手包在裙子裡。 都怪他睡得太坦蕩,害她一時恍惚,還以為回到了三年前她還在世的時候…… 三年前……她呵呵一笑。 他曾允諾過她,等他登基之後便與她成親,封她為皇后,不但要同她博弈奏琴生子育女,還要帶她游遍大江南北,她不能坐馬車,他便陪著她走路,一步一步走到老為止。 老的時候再也走不動了,他就為她描眉點胭脂,即便那時的她已經老得連牙齒都沒有了…… 為什麼要想起這些無味的話?她惱怒地一拳擊在牆上,幾塊土滾落在地,揚起一點塵。為什麼? 明明早就忘了、斷了,卻還要讓她回來,看見他,為他所困。 明明就失去了痛覺,為什麼心口還會有一種被撕開的感覺?為什麼? 這一年,她隱隱約約地記起一些事。有時候身處在宮裡,一些往事便突然湧上眼前,叫她應接不暇。可是大師姐說她是為他所殺,她卻怎樣都記不起來。即便她真是他所殺的又如何,她會恨他嗎?也許君夭桃會,可是喝過孟婆湯的她不會。 君夭桃選擇了遺忘,於是她接受了遺忘,偏偏上天還要捉弄她…… 他的神情微微難受,不安地動了動身子,就連額頭都沁出些汗來。她知道他是又要進入自己創造出的夢境中,小手輕輕一握,將他的大手放入柔軟的掌心裡。她感覺到他的指尖在輕顫,而即將被剝離的靈魂卻突然平靜了下來,他頭一傾,順勢靠在夏芒的肩上。 「你到現在還想害我,卻還能自若地依靠我?真料准了我絕不會一掌劈了你,是嗎?」她難道會不知道,他懷裡的那道驅魔符根本不是對付夏芒的嗎?她苦笑了一下,喃喃地問道:「到底君夭桃哪裡得罪了你,要你這樣處心積慮地殺了她,連死了做鬼魂也不想放過她?」 如果有一天,她當真三魂七魄俱散,這天地間再沒有君夭桃這人,他回首往事,會不會有一天後悔曾對她這般心狠手辣? 桃花眼往下一瞅,看見兩人交纏的手,他修長的手指懶懶地捲曲著,勾著她的手背。她眉頭一皺,正要縮回手,他卻緊了緊大手的力道,將那份溫暖眷戀地執在掌心中。 她心一跳,還以為他醒來了,可是看時,他依舊閉著眸子睡得很沉。她曲起一條腿,一手撐在膝蓋上,托著下巴眉目微涼地望著那道鐵門出神。 一夜無夢。 三年來,第一次他睡得如此安穩,好像回到了三年前那安寧平靜的生活中。 他攤開手,一種不屬於他的溫度似乎還殘留在掌心之中。他曲了曲手指,將手掌收起握成拳,但那余溫還是沒有辦法留住。 他無所謂地撇了撇唇,站了起來,優雅從容地拍去身後的塵土。 款步走向那倒在地上的軀體,伏在軀體上的老鼠「吱」的一聲逃開了。他抬腳將她翻了過來,昨夜還鮮活的小臉如今卻以快於尋常幾十倍的速度長出屍斑。他見著有些噁心,一腳又是將她翻了過去。 他面無表情地摸出懷裡的驅魔符,用力一握。 果然不該遲疑呵。 「君夭桃,這種是非之地你還回來做什麼?有什麼可留戀的?這次算是給你一個小小的教訓,下次若是再看到你,我便要叫你魂飛魄散!」說完,他竟大聲笑了起來,一向溫潤如玉的臉龐此刻卻如地獄羅刹森冷無情。 祜澤拿出紙包的小糕點,丟掉桃花味道的,其餘全部吃掉。瞥見一隻老鼠偷偷摸摸地溜了過來,細長的爪子抓著那桃花糕吃了起來,「你也貪戀這種味道嗎?」那就該死!他從小腿旁抽出匕首,一刀將那鼠給刺死。 他是做得到的,正如當年一樣的殘忍。 移步出了迷宮,遠遠就聽到尚雋的呼喚聲。他雙手背在身後,佇立在暖風中。 「殿下,殿下。」尚雋氣喘吁吁地跑到祜澤的身邊,「殿下,您昨兒個去了哪裡?老奴找了整個皇宮都沒找著您,還以為……還以為您……」 「還以為我被刺客擄走了?」他輕柔地說道,「尚雋不必多心,我只是有些心煩意亂,到處走走而已。」 「您叫老奴怎麼放心呢?現在皇城亂得很,前些日子尹大人才說呢,皇城裡又發現了幾具屍體,民心惶惶啊。」 「尹上善還認為這些案子跟那人的死有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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