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七海 > 蝶戀花 | 上頁 下頁


  「人自情天恨海來,墜落這十丈軟紅,一切情愛糾葛,萬千野心,只不過是這紅塵俗世中的一場春夢。縱然成王敗寇,千百年後又有何不同……」

  「可是!如果不去努力,不去爭取,就這樣消極度日,那麼……」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看見花飛緣手指輕抬,將她的黑子一一拾去,淡淡說了一句:「姑娘你輸了!」

  「嗄?」完全跟不上這人說話轉移的速度,許淡衫莫名其妙地看著打個呵欠,準備接著回到軟榻睡覺的花飛緣,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姑娘你,開局大開大合,自有一套大家風範,攻勢淩厲,用招奇險,自是起到突襲的作用……但是你太過鋒芒畢露,急於求成,雖然有所掩飾,而且掩飾得很好,但是畢竟本性難馴……這樣強迫自己,又要達到自己的目的,難免阻礙了原本可以前進的腳步,所以說你到了後來束手束腳,成為強弩之末,全無半點用處!」

  慵懶的聲音如古箏,綿軟悠長,對許淡衫卻如同當頭棒喝。她無法置信!這男人悠閒間,說出這樣的話來,似乎不只針對他們的棋局,似乎還有更深一層的含義!

  花飛緣看著她,眸子如兩彎深潭,透出幽深的光來,看得讓人心魂蕩漾,無所遁形。那眸子,那波光,似乎要發掘出她隱藏最深的東西來,看得她赤裸裸的沒有一絲遮蓋。

  儘管人人知道她戴著面具做人,但是誰也看不到面具之下的她,如今卻在這見了第二面的人面前,猶如新生嬰兒,實在讓人無法相信。

  許淡衫臉色時紅時白,還真不知道應該如何面對。原本來征服人家,如今卻被人家所征服,實在是丟臉到了極點!

  看著那眸子一直盯著自己,實在是不舒服到了極點,可是扭過頭去,又輸了氣勢,乾脆強撐起精神,和花飛緣對視。

  房間中,花香繚繞,紗幕飛揚,帶起一陣異樣的曖昧,糾纏其中。

  原本淩厲的眼神變得綿軟,連靈魂都快被吸進這幽深的眸子中去,她心情柔和平靜,什麼世俗紛爭,狼子野心,全都丟到九霄之外。這天地間似乎就只剩下這一雙眸子,瀲灩動人。

  不知道對望了多久,花飛緣眸子輕閃,垂下了眼瞼,許淡衫這才如夢初醒,恍然回神。

  「抱歉……我一下棋就容易動氣,自然也看不開起來,有冒犯之處還請姑娘多多原諒……」

  原來這就是那個「但是」啊……

  許淡衫沒有說話,因為他當時確實每一句話都如一把鋼刀,劈開她的防線,直入她的心脈。氣氛如此僵持,直到沉重的腳步聲響起來,兩個人之間沉寂的空氣才被打破。

  許淡衫還沒來得及離開這裡,門就被粗暴地打開。轟然巨響聲中,李祁荃氣急敗壞地站到了門口,竟似乎沒看到她一般,筆直走向自己的主人,急切地報告起來。

  「公子!發生大事了!『浮生樓』本堂之上,失蹤三天的徐管事……」

  「怎樣?」

  花飛緣沒什麼反應,一邊的許淡衫倒是著急起來。李祁荃看了她一眼,也沒有像當初見面似的責問,而是據實相告:「他……他……他變成了……八塊……然後……」

  李祁荃臉色鐵青,比平時那種樣子更像他的外號「冷面閻羅」。只是不再「冷面」,倒是「閻羅」像了個十成十!青筋暴露的大手向懷中摸過去,居然好幾次都扯不開衣襟!這鐵錚錚的漢子,竟似乎已經害怕已極!折騰再三,他才從懷中掏出一樣物件來。

  那東西雖然染了鮮血,但是依然寶光流轉,一晃動就發出「泠泠」的水音,分外動人。

  「水龍吟!」

  許淡衫臉色陰暗,慢慢說出這名字來。一邊的花飛緣眸子微抬,瀲灩的眸光停留在水龍吟上面,然後又轉了回去。手指輕握,握住在被褥下面的另外一個水龍吟,看起來心思百轉,卻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這魔頭——終於還是來了!」

  先是「青霜樓」,再是「浮雲樓」,看來他確實沖著四大樓來的!許淡衫轉頭看向花飛緣,聲音鏗鏘,催促著這天下四大樓主之一下達命令。

  「花飛緣花公子,您到現在還是堅持要引退嗎?人家都已經找上門來了,還是和我家公子合作,好打垮這魔頭吧……」

  花飛緣沉吟,過了好一會兒,低低的聲音才傳過來:「祁荃,現在就下達我的命令,解散『浮生樓』……」

  「公子!」完全沒想到居然會有這麼一條命令下來,李祁荃大驚失色,而許淡衫臉色慘白。

  這男人!他到底搞不搞得清狀況啊!

  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她清楚地聽到自己的面具劈裡啪啦掉落的聲音,然後身體頭一次比頭腦先行動,一把拉過花飛緣的領口,再也顧不得什麼尊卑之分。

  「你,跟我來!看看你手下死的慘狀!然後把你那見鬼的成命收回去!」

  「你住手!不能這樣對待我家公子!」

  一邊的李祁荃出手,卻被她眼神一逼,「你敢上前來,我就可以要了你家公子的命!」

  看著她那對炯炯發光的眸子,當然知道她真實的本性。李祁荃咬咬牙,收回了拳頭,但是嘴上還是不停,「你住手!不要對我家公子動粗!他禁不起你這樣折騰!」

  「哼哼!」許淡衫冷笑,過往的不堪回想的記憶全回到心頭,而心中也越發憤慨,「這男人!對自己的手下不愛護,置別人的生死於不顧,要這樣的主子有什麼用處?!虧你一心袒護他,但是這樣的廢物值得你去袒護嗎?我今天就要他好好地吃點苦頭!」

  手腕用力,拉過他軟綿綿的身子,在李祁荃的怒吼聲中,花飛緣沒有站起身來,卻跌到了地上。他的身子下落,黑髮飛散,絲綢也似的糾纏住他雪白的袍子,顯得如驚落飛花般的美麗。綢帶飛揚,配上周圍如夢似幻的紗幕,越發朦朧。

  這一下,變故突生!

  許淡衫目瞪口呆地看著他的摔落,然後看著他勉強撐起身子,李祁荃飛跑過來抱住那纖細的身體,最後是在男人懷抱中的他臉上含著的虛弱的笑……

  「這……就是我不願意參加聯盟的真正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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