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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沒錯,今早是我把錢袋領走的。」她鞠春水做過的事,就不怕承認。

  「結果這會兒,你又一身夜行衣的打扮來送錢,你說,你到底是存了什麼居心?」年冠雅最後一問。

  「我的居心?」鞠春水嗤了一聲,「我的居心再簡單不過了,當然是……」

  「當然是你看上了聖者大人,原想夜襲,但畢竟不忍傷害文秀俊雅的他,最後以為能用錢打動他的心,所以搞這種夜半贈金的小動作。」年冠雅順口截下她的話,一口氣說完。

  鞠春水當下臉又綠了,方才好不容易平熄下的火氣又熊熊的燃燒了起來。

  「都是我不好……」老王爺忽然哭天嗆地了起來,「春兒的娘走得早,我沒想過要再娶,讓春兒一個女孩兒家從小沒了娘的教導,現下竟把她養得這樣無法無天,還讓她誤以為,追男人是用錢去追的,這全怪我……」

  這下子,發青的臉色已經直接泛黑,可見鞠春水真是氣得不輕,可難得的,這一回她竟沒如平日性格一般,直接暴吼出聲。

  「夜襲?」雙拳緊握,指節微微泛白,她開口,聲音由牙根逸出,「大哥就這樣看待我?當我是個淫賊?一個用錢來買人的淫賊?」

  聲音並不大,但這樣的指控卻讓老王爺縮了一縮,即使是自製力驚人的年冠雅也稍稍滯了一下!「淫賊」兩字,素來是這個家的禁忌。

  眼眶發酸,但心頭更加的冷,鞠春水知道自己牌氣不好,但不表示她的腦子跟著也不好,除了氣憤,她其實知道這是他們試著要設下的局,她知道的。

  「如果這個家容不下我,容不下一個不想出嫁的女兒,直說一聲就好,我自己會走,犯不著用淫賊的名義來羞辱我。」心裡好痛,不願再往下多談,她轉身,踏著月色而去。

  「春兒……」老王爺喚她,想追,卻因為心虛而卻步。

  回頭看看義子,忍不住問:「冠雅,現在怎麼辦?看樣子你的計策不管用,春兒好像氣壞了。」

  年冠雅俊朗的面容有些微的黯然,張口,似有千言萬語,但此時刻地並不宜多談,最終卻也只能沉默。

  夜風再起,咻~~  沒人開口,一旁的司寅、司辰仍全神警戒,但年輕的臉龐上完全掩不住傻眼跟搞不清狀況的古怪表情。

  至於被人暗暗設計其中、該是當事人的月卯星……

  在兩個侍兒一左一右的護衛下,趴在窗沿邊靜靜的沉睡。

  ***

  東方屬木,身為鎮守東方的行者,要論起性格與習性,最簡易的白話法,就是木頭化。

  因為木頭,也因為所有的敏感度全分派給了對正事的處理能力,所以那張可以稱之為漂亮的好看面孔下,存在著教人感到無力的後知後覺與遲鈍。

  更是因為木頭,他平日的日常作息就像林間樹木一樣,沒了陽光,一入夜便得入眠安息;相反的,只要日出東方,曙光一現,他便即刻醒來……

  「咦?」一睜眼,意外發現床前站著一個人,讓他怔了一怔。

  他沒嚇到,正在擺錢袋的鞠春水反倒被他嚇了一跳。

  本以為一夜風波後,沒人能想到她這時會再來,卻沒想到他這個該要呼呼大睡的人竟突然醒了過來,壞了她為善不欲人知的計畫。

  「你這麼早醒來做什麼?」沒好氣,抱怨的話脫口而出。

  「呃……我一向這麼早起。」坐了起來,和和氣氣的解釋。

  這般溫雅謙和的態度,讓她無從氣起,只得擺擺手歎道:「算了,你醒了也好,我直接交給你,省得再惹風波。」

  站在床沿邊的她,不再是一襲夜行裝扮,而是平日爽颯俐落的男裝,凸顯出她俊俏姣好的面容與大異于其他女人的勃發英氣,然後完全符合那一身的俐落爽颯,她豪爽的將那袋肇事的錢袋塞到他手中。

  「這……」月卯星沒得選擇的接下錢袋,那袋他送出去失物招領兩次的錢袋,俊雅的面容露出困惑之色。

  鞠春水輕易看出他搞不清狀況的表情,只得明白的說:「這是我給你的,不是什麼失物,拜託你不要再交回賬房了。」

  「啊?」他試著要跟上她的語意。

  「你是聖上封的聖使,該為自己留點面子。」她好心說道:「這些金豆子你收好,以後別再上當鋪做買賣了,幸好眼下還沒人知道你聖使的身分,也只有我一人看見你進出當鋪,要不然聖使做好事做到進當鋪,這話要傳了出去,你們月氏一族、你這聖使的面子可就掛不住了。」

  「當鋪?」一頭霧水,完全不明白她在說什麼,但說到當鋪,月卯星卻有話想問她,「那個……」

  「我能說的,也就這些了。」鞠春水截過他的話語,逕自道:「其實這些話本來不該由我來說,但我離開之前還能跟你見上一面,這也算是我們有緣,就當提點你一聲,你自己要記好了。」

  「離開?」儒雅的俊顏流露出困惑之色,隱隱覺得不對勁,「你要上哪兒去?」

  「還沒決定,但天下之大,總有個可以容下我的地方。」說得十分瀟灑,但笑容下的苦澀卻沒能完全掩飾。

  「發生什麼事了?」因為不小心睡死,月卯星壓根搞不清楚狀況,為她眼中的黯然感到憂心,「好端端的,怎麼會想離開?有人逼你?」

  「你……」鞠春水看著他,表情有幾分古怪,「昨夜鬧了一個晚上,你什麼都沒聽見嗎?」

  「抱歉。」歉然,很誠心的在道歉,「我……我不小心睡著了。」

  語畢,白淨的臉上出現幾分赧色,不好說出他連自己是怎麼回到床上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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