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喬寧 > 聘後為妻 | 上頁 下頁 |
二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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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碧心想起了「前生」在宮裡的那段日子,那時宮人們在年節時輪流休值,即便偷個小懶也不會被責怪,過年時連宮中那些管束的老嬤嬤、老太監,都比平日和氣許多。 那時年節休值時,宮裡盛行紙影戲,不若眼下盛行的皮影戲,紙影戲要來得更簡陋,卻也取得容易,宮人太監們只消沒幾天工夫,便能變出一出紙影戲來。 她猶記得,自己看過一出老宮人寫的戲,那出戲恰恰是在講慶和宮的主子。 是的,便是二十多年前被毒殺的七皇子。 關於七皇子這人的傳聞,其實有很多,特別是在當年那些老宮人的嘴裡,七皇子簡直是活神仙一般的存在。 據傳,當年梁景帝底下共有十多名皇子皇女,而皇子之中就屬七皇子最聰明英勇;聽那些老宮人說過,七皇子允文允武,尤擅兵法,加上娘親德妃的外家便是大樑武將世家,是以七皇子與朝中武官素來走得近。 還說,那七皇子出生時,適逢文曲星君生辰,說是那日出生的孩童,特別聰慧,想不到還真是如此;七皇子三歲能識字,五歲能讀詩,七歲能寫文,八歲能馭馬,十歲已能隨梁景帝上北鳶山狩獵。 七皇子成年之前,身旁已有個外貌才能兼備,樣樣出挑的青梅竹馬,據說此女一直等著七皇子封王,按照大樑皇室的規矩,皇子成年後封王,接著便各自成家立室,少有皇子在未成年便娶正妻。 只可惜,後來七皇子因故身殘,且確切死因以及兇手始終成謎,七皇子之死成為大樑皇室最忌諱的一樁懸案。 七皇子死了二十多年,大樑皇帝亦已歿了兩位,物是人非,宮人們不知已換過多少批,就連她也…… 走過「前生」一遭,如今又逢「來世」,她對這座吃人的宮殿並沒有太多留戀,只餘心悸與驚駭,然而在此之中,仍有一些非常細碎的,或許不值一提的某些回憶,總會令她不由自主地想起。 就譬如說,當年在宮中看過的那場紙影戲。 那是老宮人們一塊兒透過口述編寫的戲,先請識字的女官幫著抄寫下來,再交由識字的太監與宮女,一邊操縱紙影人一邊演出來。 即便過了這麼久,她依然記得,老宮人述說的戲裡,那位文采翩翩、豐神俊秀的七皇子,是如何查破當年鬧得人心惶惶的宮中鬧鬼案,又是如何與那位青梅竹馬在宮宴上,攜手揭穿燕國使臣與朝中重臣勾結,透過皇商買辦燕國貢羊,從中貪污自肥的英武事蹟。 「……宮人們都說冷宮荒園鬧鬼,你怎麼看?」 「依我來看,荒園無鬼,有鬼的是人心。」 「喔?七皇子的意思是,這樁鬧鬼案是有人在暗中搞鬼?」 「不錯。」 冉碧心就坐在春蘭指派太監搬到圜子裡的羅漢榻上,邊喝茶邊嘗著她最喜愛的香藥木瓜與蜜煎果子,欣賞起春蘭與鈴蘭合演的紙影戲。 平素禦膳房少做這些民間吃食,還是托今晚宮宴的福,為了讓燕國使臣品嘗大樑民清的膳食,禦膳房得了上頭旨意,特地做了數道民間百姓常食的甜食,好讓使臣感受一下大樑特有的風味。 「七皇子,荒圜久無人居,恐有危險,先讓鳶兒上前一探究竟。」春蘭濟滴滴地操縱著繪成女子形貌的紙人。 「鳶兒不怕鬼?」鈴蘭一邊操縱著男子形貌的紙人,一邊掐著嗓子裝出男子低沉的聲嗓。 「有七皇子在,鳶兒不怕。」 「我雖是皇子,可也鬥不過鬼,你為何不怕?」 「因為鳶兒知道,無論遇上什麼危險,七皇子都會保護鳶兒,絕對不會捨下鳶兒不顧。」 兩名繪得俊俏的紙人,在白布上談情說愛,一旁伺候的小宮女看得面紅耳赤,卻又忍不住露出一臉神往的表情。 就連那些小太監亦看得津津有味,全忘了手邊的活兒,紛紛停在園子各個角落,直盯著白布上的影戲。 「大人,您來了……小的這就去通報娘娘。」 儀元宮殿門外,一名看守的太監,對著走在掌燈太監之後的高瘦身影,略帶驚惶地不停鞠躬。 繆容青淡淡掃過守門太監一眼,又隱約聽見儀元宮裡傳出忽高忽低的對話聲,於是腳下未停的逕自往裡走。 守門太監不敢攔,更沒膽攔,只能眼睜睜看著繆容青往裡頭走。 「大人您走慢些,留心腳下。」掌燈太監邊走邊回頭提醒,生怕繆容青腳下被磕著絆著。 走近前院花園時,繆容青便看見白布加裝木框的影窗,以及透過光源照在影窗上的紙影。 「大人……」掌燈太監詫異地回過頭。 繆容青大手一揚,掌燈太監隨即噤聲不敢多言。 墨黑長眸一掃,先是望向了斜靠在羅漢榻裡的冉碧心,隨後才看向了眾人盯得目不轉睛的白布影窗。 「……鳶兒,莫怕,那不是鬼,不過是盞破燈籠罷了!」 「我不怕,我只是想保護七皇子。」 看著紙影人偶演起了一出為彼此奮不顧身的戲,繆容青面色漠然,眼底升起了一抹異光。 這戲,演的是二十多前的宮廷舊事。不僅僅是舊事,還是少有人知曉的深宮秘事,怕是曉得這些事的人,都已作古,要不便是已不在宮中。 兩道陰柔漂亮的峻眉攢起,黧黑如夜的眸子自影幕上挪開,繆容青冷著張臉,大步往前走,直接走向斜倚在羅漢榻裡的冉碧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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