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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〇


  見蕥兒整個人蔫了,關關忍不住笑道:「怕什麼,沒有男人可供快活,就拿銀子來讓自己快活啊,沒那麼嚴重的,人生短短,快活最重要。」

  蕥兒瞪她一眼,心中暗恨她沒出息。「說什麼話呐?」

  「什麼話?真話啊,走!咱們先去飽餐一頓,再去看看咱們的發財鋪子。」她打起精神,引開蕥兒的注意力,她是不讓自己處於低潮期太久的女子。

  「說到這個……你不是留很多間鋪子嗎?除了賣包包這間外,其他的,你打算做什麼?」

  「我選兩間相連的鋪面再開一間『育才幼教社』,剩下的全賃出去,每個月能有幾百兩銀子收入。」

  「這麼多?」

  「不錯吧,當地主的感覺……」

  第十九章 一支玉簪

  行雲樓裡,宋懷恩與王氏對面坐著,一盞熱茶漸漸失去溫度,廳裡安靜得連根針掉下來都聽得見,婢僕們均守在外頭,無人召喚不敢進門。

  經過好半晌的猶豫後,王氏低聲問:「老爺,你說二弟、三弟肯重返宋家大門嗎?」

  如今的王氏再不是一年前那個只會爭風吃醋的後宅婦人,經過多方努力後,她成為宋懷恩打心底看重的嫡妻、為他所倚仗,王氏不但插手鋪子經營,宋懷恩有解決不來的事,也會尋她商量。

  王氏看開了,有舍、有得,就算不願將老爺推出去,他也不見得肯留在自己身旁,她已經人老珠黃,再抓不住男人貪鮮的心,只能退而求其次,握住權柄、握住財富,握住老爺願意託付的一切。

  「不知道,也許心底還記恨著。」宋懷恩沉吟須臾,回言道。

  那年他做錯了,為著替母親長年的奪夫之恨出氣,他羅織出莫須有的罪名冠在方姨娘頭上,將他們母子三人趕出宋家大門,以至於方姨娘抑鬱早逝,懷青、懷豐年幼失怙,他們能不把方姨娘的死怪在他頭上?

  如果換成他,他絕對會怨怪的!

  方姨娘的貞節牌坊開始修建那天,方雲青、方雲豐的身世揭開,京裡傳來消息,兄弟兩人得皇帝看重、親自拔擢,前途似錦、燦爛光明,緊接在這些消息之後,許多流言紛至遝來,有人預言兩兄弟將對宋懷恩下手、為母親討回公道,有人猜測宋家將就此敗落,所以……真的會嗎?

  「我常聽百姓滿口誇讚二弟、三弟,說他們是愛民如子的好官,這樣的人不至於胸襟狹窄,何況當年的事又不是老爺的錯,百善孝為先,那個時候老爺也是左右為難,一邊是手足兄弟、一邊是有生養之恩的母親,老爺能怎麼選擇?」

  言下之意,王氏將所有責任全推給婆婆,反正婆婆已經長眠地底,總不會跳出來為自己申冤,何況這樣一推,上一代的恩怨自然不能算在宋懷恩的身上,他也是「無辜」、也是「身不由己」。

  「他們會相信這番說詞?」宋懷恩歎息,連他自己都很難說服啊。

  「相不相信不重要,重要的是態度,二弟、三弟聰明得很,他們會明白,與其翻出過去的仇恨,鬧得所有人臉上都不好看,不如給咱們機會f過去的錯誤。何況當年公公待二弟、三弟很好,光是念在這點血緣關係,他們就不該同老爺翻臉,當官的不是最注重名聲嗎?與其追根究底、緊咬不放,還不如博一個寬恕手足、有容乃大的好聲譽。」

  「可當初……」

  「老爺切莫再提當初,當初老爺不過是無法違抗長輩心意。」王氏死咬住這點。

  「可他們能不記恨?!」

  「逝者已矣,難不成還要追究過往、把人挖出來鞭撻?何況婆婆是小叔們的嫡母,本該敬著、順著,便是長輩有失,又怎能心念計較?」

  她歎道:「老爺別擔心太多,小叔們都是一片純孝之人,他們既會砸大錢買地鑿湖,千方百計為方姨娘求得誥封、立貞節牌坊,定也希望方姨娘能入宋家宗祠,享有宋家後代子孫一捧香火,如今,咱們把這機會送上門,他們就算不感激,肯定不會拒絕。

  「何況婆婆過世後,老爺四處尋訪小叔們的下落,是他們更名改姓,才讓老爺遍尋不著兩位兄弟,否則早早就將他們迎回家裡。」

  王氏睜眼說瞎話,宋懷恩後悔是有的,但也僅僅止於後悔,從沒想過把懷青、懷豐找回來與自己分家產,即使隱約聽說他們考上進士、當了官,也並未積極尋訪,如今後悔已遲,只能求一個亡羊補牢。

  見宋懷恩滿眼猶豫,王氏加重口吻道:「是的,老爺四處尋訪小叔未果,心頭也沉重得緊。」

  這謊話得說的夠真,否則說服不了自己,又豈能說服旁人?

  宋懷恩長歎,真能不恨?若不恨,為何到泉州上任一年,懷青始終不願意見宋氏族人一面?

  之前不明白,為什麼老是湊巧每回宋家人出現的筵席,縣太爺就臨時有事,難不成他們與新任縣太爺無緣?而今方才理解,懷青是在避著自己。

  望住丈夫陰晴不定的面容,王氏心頭微沉,她怎不知道人家會如何想像自己,只是……得硬著脖子死撐啊,就算小叔不肯原諒,還是得把臉給送上去,被賞幾個耳刮子也得認下,誰教當年宋懷恩絕情絕義?

  「老爺,不能想得太多,為了幗晟幾個孩子的前程,就算被削顏面,咱們也得做,誰不想抬頭挺胸過日子?倘若老爺為難,我這個當嫂嫂的去求見他們吧!」聽見妻子願意為孩子做這等沒臉皮的事兒,宋懷恩倏地抬起臉、滿眼感激,王氏這幾年來改變太多,多到讓人安慰。

  見丈夫這副神情,王氏明白自己講對話了,溫柔一笑,續道:「老爺,過往不計,從現在起,咱們得好好對待兩位小叔。我可是在老爺面前立下重誓的,要好好栽培幾個孩子,助他們往仕途上走,現在他們有叔叔能幫襯,面子再重要,咱們也得為孩子低頭。」

  這篇話說得夠漂亮,不提擔心、不講害怕,不說憂心懷青兄弟騰出手來對付自家老爺、欲報當年仇恨,卻是口口聲聲說未來、提兒子,全是一片慈愛心情。

  宋懷恩終於下定決心道:「你說的對,幗晟幾個要入仕途,得靠叔叔提攜,再糾結於過去之事無益。」

  「老爺能想通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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